岚裳感觉被皇甫蔷握住的手有些疼,她看了一眼,才发现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抖,嘴角本来俏丽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,她似乎在努力的隐忍,嘴角咬得厉害。
又看看面前的男子,一副心虚歉意的模样,她不敢相信的想,难道皇甫蔷和他有特别的关系吗——她还有几日就要成为太子妃了,怎么会……
她正想着,皇甫蔷的手一松,淡漠的笑说道:“我也是来放河灯的,打扰三皇子了——”
岚裳一惊,没有想到面前之人居然是当今的三皇子封羽锦,如果是这样的话,皇甫蔷算是他的嫂嫂了,可是看样子,两人之间关系略为暧昧了,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。
“既然这样的话,翎锦我们去别的地方吧。”
游芊芊人畜无害的笑容扎进皇甫蔷的心里,她沉下了急促的呼吸,怯场的模样转瞬即逝,最后化作嘴角无所谓的笑意。
封羽锦呆呆的看着皇甫蔷,把游芊芊的话语都忽略了,他感觉到揪心的疼,立刻慌乱的甩开了游芊芊:“你听我解释——”
“三皇子说的哪里话,你与佳人有说有笑,融洽欢快,是我打扰了。”
皇甫蔷摇摇头,拉着岚裳走掉了。
游芊芊执着的拉住封羽锦,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质问:“翎锦,你和皇甫大小姐关系似乎很好啊?”
封羽锦打了一个冷战,他张张嘴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——他要如何解释?皇甫蔷名义上是他是嫂子,他要怎么告诉游芊芊,难道要实话实说吗?
不,封羽锦空前的后怕。
这一次,他感到无比的窝囊,看着心爱的女子误会,然后扭头就走,他甚至都不敢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,他害怕游芊芊会从中作梗,让事情变得更加的复杂。
那个计划还在酝酿之中,他不能自乱阵脚,他也不能随心所欲,这一切,都为了最后的美好结果。
他握紧了拳头,咬牙道:“不…她是本王的嫂嫂……”
而后,再也说不出其他,对着繁华喧闹的街道,水波荡漾的河堤,他居然失掉了所有兴趣。
游芊芊的美在他的眼里,也仿佛是天地黯淡下来,连带着湮灭了一切的光芒——或许从皇甫蔷出现的那一刻,他的眼里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,这夜景,这佳人,都是徒劳无益。
“翎锦,你该不会喜欢自己的嫂嫂吧?”
游芊芊故意装作随意的说道,谁知封羽锦立刻面色惨白,他支支吾吾的解释:“不…本王只是…没什么……”
看他的样子,游芊芊仿佛明白了一切,看着皇甫蔷的身影消失不见,她的怒气和嫉妒却是更厉害了,女儿的醋坛子一旦打翻,后果不堪设想。
皇甫蔷,你可真够可以的,脚踏两条船还活得风生水起的——游芊芊暗暗的想着,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。
“游小姐,本王乏了,今日就先这样吧。”
封羽锦疲惫的说,揉了揉酸疼的额头。
“翎锦,你没事吧?”
游芊芊扶住他,发现他居然站也站不稳了,封羽锦也有些奇怪,他摸了一下额头,都是汗珠,眼前也模糊起来,一阵困意袭来,他看不清面前的景象……
“翎锦…你怎么了!翎锦…小心!”
游芊芊的声音戛然而止,他艰难的睁开眼睛,惊恐的发现游芊芊的胸口被刺了一个窟窿,鲜血淋漓的向他倒来,他急忙接住了她,余光瞥见寒光闪过,一个黑衣的面具男子正提刀砍来,气势汹汹,一双眸子兀自生寒,教人手足无措。
“杀人啦!杀人啦!”
行人抱头惊呼,慌乱至极,生怕引火烧身,都作鸟雀状散了。
封羽锦的衣袖上都是鲜血,游芊芊担忧的抱住他,看他不曾嫌恶便贴上了他的怀抱,眼睛里波澜荡漾,担忧道:“翎锦…有刺…你赶紧走…不要管我……”
“来者何人!”
封羽锦眼角一冷,朝蒙面男子怒喝,随后抱紧了游芊芊。
“来取你性命之人!”
长刀过处,冷风乍然,蒙面男子步步紧逼,衣角飞扬,在空中一掠,烈烈作响,封羽锦搂紧游芊芊,背后直冒冷汗,就连胸口也压抑无比,似乎是被暗地里下药了。
“商……”
封羽锦欲喊商牟,却才想起他早就不见了,有些张皇的看看四周都是依然是琼楼玉宇,灯火辉煌的繁华景象,只是人群都被惊散,独留月亮的光芒细碎的蔓延到街角。
“你是何人派来的?”
封羽锦紧掐着掌心,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,他瞪着蒙面男子,汗水无声的湿透了脊背,一双冷漠的眸子因为神智模糊而变得格外的温柔,如水的月华落在他脸上,衬托得他温润如玉,美若谪仙。
蒙面男子突然扔掉了长刀,抽出了一把银亮的匕首,刀刃的光芒一闪,封羽锦眯了眼睛,而后听见男子飞身袭来的动静——
微掀眼皮,封羽锦仿佛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莫名觉得几分熟悉。
匕首并未如愿刺中封羽锦,暗影和凝眉的出现让蒙面男子的计划终于落空。
“王爷!你没事吧——”
封羽锦努努嘴,却没有任何声音,他支撑不住的往后仰去,凝眉一把挽住他,闻见他身上的迷香的味道,不禁皱眉:“怎会被下了药……”
游芊芊在两人到来之际已经昏迷不醒,来不及细想凝眉掏出干净的手绢捂住了她的伤口,希望可以让鲜血快速凝固,她的伤势十分的严重,此刻已经面容青紫,估计挺不了多久了。
“哪里来的小毛贼,三皇子你也敢动!活得不耐烦了!”
暗影嗤之以鼻,蔑视的昂首打量着蒙面男子,梅花镖一晃,流萤泛起,美丽又冷酷,顷刻间便起了凌厉的杀意,他的步子急速又利落,蒙面男子被打得措手不及,连连后退。
“看你的武功,实在有些不入流,我都不想脏了我的手——只要你乖乖说错幕后黑手,我就饶了你的小命。”
暗影傲然冷笑,嘴角都是不屑的表情,不过作为代价,暗影想知道他面纱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一张脸——拥有如此凌厉眼神之人,不该虚有其表,三招便落了下风。
蒙面男子自然知道他的想法,突然起身避开了暗影伸来的手,随后一脚踢来,暗影轻松躲开了,又回敬了一掌,梅花镖抵住了他的咽喉:“你究竟是谁?”
直觉告诉他,这个男人在刻意的隐藏实力,若是按照他的武功,方才那一招他是很难躲掉的,可是偏偏他就是不着痕迹的化解了,还要反手给他一个警告……
蒙面男子一言不发,眸子一凝,瞳孔瞬间扩大,掌心突现一张黑符,一阵白雾升起,强大的力量让暗影无法招架,便硬生生的被推开到数丈之外,待他终于提气稳住身形时,男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,他懊丧的咬牙,却又对此无可奈何。
封羽锦体内的迷药药效不多时就过去了,他睁开眼睛的时候,凝眉正守在床边,目光中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,自从经过上次琼露园一事之后,封羽锦对凝眉逐渐疏远了,就连普通的寒暄也再也没有,原因当然是因为皇甫蔷,此外才是她的无情的背叛。
“王爷,喝茶……”
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封羽锦的冷漠和厌恶,所以端茶的手都不受控制的颤抖着,也不敢直视他恍若秋月般冰凉的眼眸,她怕再一次望见死亡的色彩。
“这是哪里?”
封羽锦撑着头,波澜不惊的扫了她两眼,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。
“一处花圃…暗影早先买下的,我…暂住在这里。”
端茶的手一直僵在半空中,凝眉进退两难,放也不是,不放也不是,神情十分的尴尬。
“本王去看看游小姐。”
“王爷——”
“有话便说。”
封羽锦不耐烦的瞥道。
凝眉一咬牙,心头弥漫着苦涩,沉默了一会儿,她大胆的抓住了封羽锦的衣袖,泪水同时也落下了,闷声道:“王爷,凝眉…真的忘不了王爷…就算没有任何名分…凝眉也心甘情愿……”
仿佛被自己的冥顽不灵感动,她哭声越发的大了起来,又仿佛知晓这份卑微的爱不值一提,她小心翼翼的放开了封羽锦,背过身去,掩唇难过的哭泣着。
封羽锦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无助的耸动着,面色更冷,薄唇如刀片一掀:“暗影应该不会想听到这些——还有,本王答应他饶你一命,是想要你安分守己的过一份自由平和的生活,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,本王定不会再破例。”
封羽锦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,干脆利落,话语如针如刀,毁掉了凝眉的最后一点希望,她颓丧的苦笑,目送着封羽锦开门走入了对面的房间,泪痕风干在脸上,像两道不深不浅的疤痕,她的清丽娇美大打折扣,变得卑微可怜。
那唤着封羽锦翎锦的高贵优雅的女子,是她望尘莫及的。
若要追根究底,她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,之前是伊云,现在是凝眉,她一直在棋局之中,失掉了爱慕封羽锦的资格,只能离他越来越远……
她曾经自己争不过,是因为皇甫蔷的美貌善良,尊贵地位,可如今一个稍逊皇甫蔷的游芊芊在面前时,她才彻底明白,原来封羽锦从未把她放在眼里,纵然她是倾国倾城,万人之上,封羽锦的心在别人那里便永远看不见她的付出。
她好恨。
明明是她先相识的封羽锦,为何却被皇甫蔷和游芊芊后来居上,纵然封羽锦并未对游芊芊付出真心,可能只是把她当做皇甫蔷的影子罢了,可是她仍然是发了疯一般的嫉妒,为何原本和封羽锦毫不相干的人却能名正言顺的和他共游街市,放灯赏景?
她从十二岁入宫便一直待在舞己身边,对封羽锦的秉性喜好了如指掌,她虽卑微如蝼蚁,却竭尽全力的在背后奉献了所有的真心实意,她不相信封羽锦毫无感觉,也不信那么多年,自己的一片痴心付之东流,烟消云散。
她还记得数年之前的某日,封羽锦垂头丧气的来找她诉苦,说太子殿下打翻了他千辛万苦酿成的樱花酒,本是答应了赔给他的,结果只说了一句忘了便敷衍了事,他说他想不明白,还以为是自己的错惹得大哥不理他了……
“小王爷,春樱虽好,但早晚都会湮落成泥,樱花酿酒,便是为了留住昔日美好,之所以难过,大概是太在意了——不过,这并非是王爷的错,人有时不必为了他人而活,由此才会轻松。”
她故作高深的侃侃而谈,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。
其实她才十三岁,比封羽锦还要许多。
“伊云你真厉害,本王似乎明白了。”
她害羞的点头,无法直视他灿若寒星的眼睛。
只是封羽锦并不知道,那一番话是舞己告诉她的,却没想到派上了用场。
得他嘴角笑意如春风,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,心动如鼓点凌乱不堪。
之后舞己逝世,他悲痛欲绝,她亦是嚎啕大哭,心如刀绞,无法言明心中的情意,只是被认为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普通奴婢,可是别人不知道的是,她的泪水有一半是为他而流的。
只是,她却没想到如此幸运逃过了殉葬,她被封羽锦留了下来,虽成风尘女子,可也甘之如饴,毫无怨言,因为是封羽锦给予她新生,她发誓一世都要效忠于他。
然而爱情这种东西,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侵入了五脏六腑,吞噬了原本所有的理智,转而变作疯狂的醋意,她看着封羽锦的身边围绕着形形色色的女人,虽然他心如止水,无动于衷,可是她的心却一次次疼痛至麻木,直到皇甫蔷的出现,她终于奔溃……
不过最令她绝望的是,封羽锦不再是当年那个会和他打打闹闹的小王爷了,他被严格冷酷的宫廷磨炼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,临危不乱,心思缜密,也颇有城府,无情又干脆,却更是一种致命的魅力。
她就好似飞蛾扑火,明知前方是无尽的深渊,却被那一抹冰冷的气息吸引,只想直到油尽灯枯,一命呜呼。
“为什么…为什么你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下…我得不到你…别人也休想占为己有……”
妒火让她疯癫,让她堕落。
她又享受如此感觉,仿佛是被毒蛊包围,随时随地都会死去的快意。
或许,是疯掉了吧。
“翎锦…你没事吧……”
游芊芊见封羽锦来了,露出虚弱的微笑,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些害羞的红晕。
“本王没事,你怎么样?”
“嗯…还好。”
“你替本王挡刀,便是本王欠了你一份人情,你可有所求,本王尽量满足你。”
封羽锦不喜欢亏欠别人,特别是女人。
游芊芊的情意就要脱口而出,可是她退缩了,她害怕是自己异想天开,会得来一个无法接受的结果。
“翎锦,我…可以先欠着吗?”
“随你。”
封羽锦颔首,表示无所谓。
“你先休息一会儿,本王叫人送你回府。”
“嗯…伤口的事情,我会隐瞒的。”
“多谢。”
说完,到了院子里面,暗影在失神的看着月亮,今日的夜幕深蓝发黑,星星快活的眨着眼睛,看来明日也是一个好天气。
“你把游小姐送回去,注意不要让人跟踪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暗影抱拳道,过了一会,封羽锦若有所思的说:“商牟这时还没有回来……”
随后一挑眉,笑着,暗影看着那笑意有些发怵,明显的感觉到封羽锦似乎发怒了,他隐隐的为商牟担心起来。
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,商牟就在此刻回来了,他捂着胳膊惶恐的跪下,声音低沉许多:“王爷…属下来晚了……”
封羽锦假装没有看见他那鲜血直流的胳膊,云淡风轻的睥睨着他:“去哪了?”
“被一个黑衣人引到城南去了……”
“是吗?”
封羽锦冷笑,不再看他。
“王爷是…不信属下?”
“你可曾背叛本王?”
“未…未曾。”
“那本王为何不信你——行了,游小姐你去送,暗影和本王回宫去,待查清楚这件事情,就一目了然了。”
封羽锦疲惫的叹息,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商牟,见他仍旧恭恭敬敬的低着头,他扯起嘴角吩咐道。
“是。”
前往游府的路上——
“刺是不是你找来的?”
游芊芊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,妖娆的眼眸透着精明的光。
商牟怔了一下,随后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窗外,马车行得十分平缓,时间在此刻变得拖泥带水,他厌恶这种感觉,快要被压得透不过气来。
游芊芊却不依不饶,抬手推了他一下,忍住伤口的痛苦重复道:“刺杀之事是你一手策划的是吗——不要想骗我。”
“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?”
“那我想知道你如何算计翎锦有好处?你那么聪明,当然不可能倾尽全力来帮我,你的目的——似乎很可怕。”
“呵,你最好少问。”
“你真是不怕我告密?还是说你背后有强硬的靠山?”
“如果你想告密,上一次皇甫婳那件事情你已经说到做到了。”
“上一次?那是你的朋友不是吗?我突然不懂你了,连主子和同道都能出卖的人,心到底有多狠?”
“狠不狠都足以杀了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