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怀铮不想跟他说这些。
剑尖向前一分,切切实实,抵上了皮肉。
又说一次。
“让他们,把刀剑丢了。”
勤王心里知道他们的命运,但是他不甘。
他放低声音,最后一试。
“名单都给你!这些人我也不要了。三弟,留我一命,给我一划桨小船,这寒冬腊月深海孤舟,是死是活我都认。”
司怀铮剑慢慢下滑。
就在勤王以为,仍有一线生机时,剑刺入肩膀。
他痛得一声哼。
但他的痛哼被司怀铮的命令盖了过去。
“杀!”
再次,乱斗起来。
司怀瑾肩膀受伤,剑不能提,干脆跌坐船板。
哈哈哈哈……
他狰狞狂笑,抬眼看着司怀铮,又看着眼前的厮杀。
“你果然是存了这个心。想让他们丢了剑,任你们宰割?想得美,他们就算是死,也要多带走几个你的人。”
司怀铮确实不想让自己的人,死太多。
因为来之不易,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。
可勤王的话,也刺激不到他。
愿意登上岐家船的人,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。
就像天狼阁的人,还有永义侯府的这些死士……
勤王见他很平静,更愤怒。
“我们都看走眼了,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,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。我本来还想跟你合作的。”
“太子是你杀的吧?”
他也不管司怀铮认不认。
又变回了那个姿态娴然的二皇子,视死如归。
“我很高兴,留了一手。因为怕你太厉害,怕我控制不住你……我的直觉没错。
你以为杀了我,你的日子就好过?司怀铮,你要是敢回去,你也死定了。
哈哈哈哈,我们地府相见。”
司怀铮冷冷开口:“我不会死。哪怕我做的一切都暴露了,她会救我。我们最坏的结果,无非浪迹天涯。”
“他?谁能救你?”
司怀铮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,而是换了个内容输出。
“大师父说的没错,你不相信兄弟,不相信父皇,也不全然相信你用的人,所以你用礼部陈文翼发掘能臣才子,用户部鞠付结党营私贪墨,他们两个甚至都不清楚彼此为你具体做了什么事吧。
你最相信的,还是你的母妃,你信永义侯府。只有他们知道你天狼阁的事,对吗?
哪怕陈阔,你也不是全然相信,也没有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他吧。”
勤王原本半阖的眼睛,听见司怀铮说这些,抬眼。
“三弟,这是在夸我?”
司怀铮没再开口。
勤王的心底还是没有表面的这么平静,他看着自己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,自己引以为傲的底牌,居然如此不堪一击。
他不想相信,却又不得不信。
多年经营,落得这般下场。
是过了多久?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最后一个人,也死了。
他笑容尽失,刚才的视死如归心气消无。
“你不是要杀我吗?怎么还不动手。”
也许是终于把天狼阁的钱弄到了手,司怀铮心情不错。
他颇有耐心,问了勤王一个问题。
“你还有什么筹码,足以换你性命的秘密?你的人都死光了,说不定我愿意留你一命。”
一剑之伤,不致命,勤王还是想活。
他想破脑袋,也没有什么是可以拿捏司怀铮的。
司怀铮为数不多的耐心耗尽,挑了他四肢的筋。
勤王不得一剑毙命,痛得哀嚎,风格大变,嘶吼大骂。
“司怀铮!你生母水性杨花,你也是个贱的!是你勾引司怀晟是不是,他暗中培养你,结果你反杀他对不对!你才是那个狼心狗肺的人!”
勤王这些有几分故意的膈应人的话说出来。
司怀铮,黑切……更黑。
勤王没有察觉,继续吼:
“早知今日,当初在冷宫,就不该让你活!就当我之前疏忽,放过了你,可你以为你还能活,你等着吧,有的是人,要取你的命!”
司怀铮听见他这句,难得又想了一会。
“你把你的猜测,告诉了皇后?说是我杀的司怀晟是吗?所以你笃定我回去会死?可你们不可能有证据,就像你是我杀的,京阳也没人能找到证据。”
司怀铮终于明确说了,他会杀他。
勤王骂人的勇气,萎缩了一些,他蜷缩着身子,忍耐剧痛,现在已经视线有几分模糊,但仍旧能听见司怀铮的话。
“你不该骂我的,更不该编排污糟事。都说你识时务,原来不过如此。我本来要停手了,打晕了你,也算你的痛快。
现在不杀,是因为还要留你几天,尸体仵作能估出死亡时间,等我走了,你再死,就没人能怀疑到我了。
可现在,我想给你点死前的教训。”
司怀铮抽出匕首。
蹲在勤王面前,在他身上比划着……
司怀铮表情太可怕,勤王心快要跳出嗓子眼,恨不得早点死。一瞬间不断两极反转,又怂又勇。
司怀铮开口了:
“司怀晟最后一口气,吊了好多天。
在你身上,我想换个玩法。
她不喜欢我这样。
所以我不去学那万般酷刑,怕忍不住想用。
可有些酷刑,只要听过名,就能知道什么意思。
刮肉不知算不算凌迟。
上次她有些生气,不对,是担心。
既然她不高兴,我当然不能用同一个办法。
更何况你比那些人更可恶,只刮了你的小腿怎么行。
是要千刀万剐的。
确实呢,凌迟适合你。
不过,你得谢谢她不喜欢我动手做这件事,所以,不会凌迟你。
对你,我有新的安排……”
勤王愣生生被他的话激得清醒了几分。
“你,你不可以……你……”
司怀铮匕首扎上他大腿,往下划拉,裤子破了,一条血痕出现。
勤王痛得抽抽……
司怀铮手一顿,似乎想起什么。
“当年在冷宫,后悔没杀了我?有一次,她被人打了,我看得出,她被人打了,那几天,她回来的晚一些。
是你找人欺负她了吗?
为什么不是直接来找我?
是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,还是在观察,试探?
你当年到底是想做什么?
……
嗯,不回答也没关系,不管是冷宫的事,还是当年武场的事,我都会报仇的。
她挨了板子。
你知道吗,她差点就死了。
师父说她有些底子,又是练武奇才,骨头都比别人硬上几分,只是裂了,没碎,所以救回来了。
她差点就死了。
如果没有康子他们,没有师父们。
她已经死了。
她睡了好久,我怎么叫她都不醒。
……
不知道屁股上有没有疤。
司承彦我也想杀。
没想到他在西关能活那么久,他比你强。
她好像不想杀他,那我先不杀。
可是你,我可以杀的。”
勤王模糊视线中看到司怀铮的脸。
这是一张怎样的脸。
明明,是好看的。
但他从没有见过,这么恐怖的脸。
更不敢被那样一双眼睛锁定。
司怀铮,在说什么。
他?她?
他好像想起来了。
武场?板子?那个婢女。
不起眼。
但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司怀铮身边,不起眼也变得起眼了。
那么小的一件事。
司怀铮不说,他都要忘了。
原来,她差点死了吗?
司怀铮对她?
司怀铮的脸吓到他了,人在极度恐惧下,会想起一些尘封很久的碎片,勤王说得急促:“我没动手!刀不是我们丢的。”
刀,不是他跟陈阔丢的。
司怀铮笑了,笑得眉眼弯弯。
“没关系,我都会杀的。”
“就连他,我也不会原谅,我都记着。”
其他人,早就自觉离得远远的。
这一个原本相对干净的角落,即将变成血肉模糊的地带。
因为,司怀铮开始动手。
海风翻卷着浪,摇晃着船,却不影响他动手。
风声,将司怀瑾的惨叫,传得好远好远……
传到一些自诩心狠手辣的人身边。
让人耳根发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