贤妃没想到他会问这个。
看神色，也不像是随口一问。
既喜于他关心六弟，又诧异他会注意到这点。
毕竟，连他自己本人，都没有授业师傅。
贤妃想起此前对他的疏忽，表情谈不上愧疚，只是内心有点复杂。
“难为你关心这个，当初，你自己都没有。”
司怀铮面色从容，双手放于两膝，这是武将常有的坐姿。
“我自小爱舞枪弄棒的，写的一手字，就没人看得上，还谈什么师傅，讲学院里的夫子就够我头疼了。”
贤妃听得顺耳，却总觉得不对劲。
再看司怀铮，白衣玉带，身姿挺阔，眉如刀刃，静中有稳，说他是莽夫，谁信。
贤妃自己长得美艳，平时鲜少关注，或者说在乎别人的样貌。
哪怕这两年新进了几个美人，各有各的美，也没有引发她多大的情绪波动和嫉恨。
她还跟玉珀开玩笑的说。
好似有了儿子，皇上真就没那么重要了。
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最爱的人是皇上，看不得他旁边添新人，一天天下来，居然不知不觉变了。
自己都没发现，什么时候开始变的。
等突然察觉，最爱的人已经从皇上，变成了儿子。
当然，这些话，她是不会跟皇上说的。
如今，细看司怀铮，却惊觉，是如此惊心动魄的好看。
少年绝世容颜，唯此一人。
是了，洛嫔就是美的，否则又怎么会……
贤妃立即提醒自己，忘了洛嫔。
再看司怀铮，果然是结合了爹娘的长处长，又自成了独有的气质，聪明相里见呆纯，英武气质里又窥见一丝莽。
让这天人之姿，变得可亲可近了一些。
本来聊着授业师傅的事，贤妃心底离题的话脱口而出。
“你这样的人，不知道以后哪家千金，配得上你。”
司怀铮膝上的手指一动，抬眼看了下山栀。
山栀，正在用脚悄咪咪的逗没跟着六皇子走的包子，沉浸得很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。
司怀铮顿生满腔无奈。
“我还小，暂且不想这些。”
不仅他不能想，别人也不能想。
就算来年，前太子的事过去，他能顺利出宫，也不允许谁家动他的主意。
反正就算动了，他也能想办法搅和。
皇上当前应该不会问都不问一句，直接指婚，毕竟他有功在身，皇上现在正是扮演慈父明君的时段。
嗯，还算安全。
贤妃当司怀铮这话年少无知，也如司怀铮一般，瞥了眼山栀。
“你啊，还是年纪小了。”
司怀铮掩去眼底潮涌，“母妃，还是聊六弟的事吧。怎么七岁还没定授业师傅。”
贤妃轻轻叹气，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。
“确实，原本去年就该定下。这些年事情多，你也不是不知道，我也不好多说什么。都没跟皇上细聊，有两次，刚开了口，又被其他人打了岔。”
“所以，我到现在，也不知道你们父皇，怎么想的。”
“当时边关大捷，皇上高兴，于侍郎挑了几个人，让我去试探一下皇上。他自己不敢，知道这手不该伸太长，倒让我去！”
司怀铮对贤妃这个爹，也是没什么好感，听贤妃连爹都懒得叫，暗暗对贤妃多了几分赞同。
“那母妃，跟父皇说了吗？”
“没有说名字，只是跟皇上说赶紧给鸣儿找两个合适的师傅，省得他下了学调皮，有时闹得我头疼。”
贤妃眼中突然又有了幸灾乐祸般的畅快，说出了事情的转折。
“谁能想到，又传出了司怀晟的死讯。这事，当然又耽搁了。”
司怀铮心里权衡着，不是皇上刻意不给小六安排师傅就行。
“之前于侍郎属意的是？”
“谢衡。”
司怀铮呵笑一声，“是他啊，国公府世子，跟安王府又近，还凭自己的本事高中二甲。”
“所以啊……”
“谢衡人品不行，以前在学院，他联合司承彦，对我跟四弟，多有欺辱。这事父皇也知道，后来还是父皇狠狠责罚了他们。如果父皇忘了，点了谢衡给六弟讲读，母妃可千万让六弟拒绝。”
妃子关起门来，其实也是能跟皇上说这些的，把握好度就行。
更别在人前露出介入朝堂之事就行。
司怀铮心里想的是：只要他这个父皇对永福宫的宠爱不是装的，不管是母妃还是六弟，不喜欢谁，应该都是能拒绝的。
现在提起司怀晟的死，司怀铮也是，很想笑的。
但戏精司怀铮，只说出一句：“是啊，谁能想到司怀晟会死呢？更没承想，耽搁了六弟择师。”
贤妃点头，深刻认同。“然后于侍郎，又来想法了，你猜？”
司怀铮武力不怎么需要藏，智商是要半藏的，他当然“猜不准”。
“还请母妃直言。”
“他看上了贺家。”
贤妃说完，也是一脸的纠结。
谁能看不上贺家？人人都看得上贺家。
贺老不仅仅是前太傅，更是桃李满天下。
贺大学士又是前太子师，掌翰林院。
可司怀晟一死，谁敢立马凑上去接。
这不，她爹就敢。
生怕皇上不知道，于家的心思。
他爹这么明显，也不知道，皇上是怎么重用他的。
果然，是因为自己吗？
于是，贤妃也感觉事情可能，能行。
看着屋内只有玉珀跟山栀，也还是倾身放低了声音。
“你说，可行吗？”
司怀铮继续装，“贺家乍一看是前太子的人，其实大家都知道贺家站的是正统，接下来贺家能归谁，那得看父皇怎么想。”
贤妃沉思，脸色郑重。
“所以，得找机会，问问皇上。”
司怀铮幽幽开口。
“所以，母妃也是想的？”
贤妃心跳加速，之前没机会，她没想过啊。
但现在，如果机会就在眼前，试一试，争一争，也没什么吧。
而且，她总觉得，以皇上对她的宠爱，说不定呢。
都不用争。
司怀晟一死，本来就轮到她儿子了。
电光石火间，贤妃脑瓜子突然盯着司怀铮。
是啊，司怀铮也是皇子。
他还刚在战场立功了。
贤妃嗓子眼都干了，“你，你……”
她要怎么问。
问，你是不是也想当太子。
并且让我，让于家帮你。
如果他说是。
她会帮吗？
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。
她听过无数次来自于家的提醒是，“务必让三殿下，跟于家一条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