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,山栀恢复正常。
睁眼后缩,身体跟头都回到了正常的距离。
司怀铮姿势不变,开口问她:“你信她吗?”
他这么问,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。
因为他心底并不在乎。
真要说为什么还要有此一问,想跟山栀继续聊天罢了。
“你问的是皇后,还是贤妃。”
“那就都算吧。你怎么看。”
山栀转个身,变成平躺,望着头顶。
“我对贤妃的看法,很早前我们就聊过,即使现在听了皇后的这番话,也没变。你呢?”
山栀指的是,贤妃最初讨厌司怀铮,却并没有使什么让人胆寒的恶毒招数,再到包子……然后到小六出生,她也没制止小屁孩跑来西殿。
虽然她和司怀铮都知道,贤妃防了他们,特别是防了司怀铮很久。
可慢慢的,彼此终究是捂热了。
这几年不在京阳,一如既往,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的,也就那么几个人,师父他们、贤妃、小六,还有太子。
这么一回来,就听了这个所谓的真相,其实并没有搅乱山栀的看法。
可这事,跟她终究是隔了一层,最主要还是司怀铮自己怎么看。
司怀铮承认,六弟的亲近,贤妃的关爱,让他挺受用的。
可如果某一天,这些都要离开他,他也不会觉得难以割舍。
于是他坦诚:“我不在乎。”
山栀会觉得他薄凉吗?不管是对生母,还是对这个母妃。
司怀铮看着山栀的侧脸,没忍住又靠近一点。
山栀怎么会觉得他无情,明明是别人先亏待了他。
“不在乎,就不在乎吧。”
他笑了,那颗大头也终于抵到了山栀的肩膀。
然后,两人聊皇后这些话的可信度。
结论是,可信的。
当初那些伺候的人,贤妃身边的,皇上身边的,然后再一传开,估计知道的人,不少。
更何况,故事里还有贤妃和嘉和帝两尊大神,即使略有偏差,应该也大差不差。
又隔了很久,山栀喃喃开口,“总感觉,贤妃不会做这事。”
贤妃落井下石,听风就是雨,跳脚说洛嫔私会,可信。但要说全局是贤妃安排的,总感觉不对。
司怀铮没有去细想,听山栀这么说,也是认同的。
他的脑细胞并没有浪费太多在这件事情上,于是问山栀。
“你是觉得母妃她……没这个脑子?”
山栀无语,扭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我没觉得!”
司怀铮憋笑:“哦。”
-
这件事彻底被两人忘却。
皇后也不知道,事情并不如她所料。
山栀司怀铮是几天后,才出的宫。
他们刚回来,不知道这几年皇宫守卫的轮值,发生了什么变化。
而且,这边也不像之前住皇宫西边冷宫那条出入线,被他们花了几年时间摸得一清二楚。
几个皇子殿聚居,也不确定有没有新出现的高手守着。
更何况,越过前面学院和书房,是侍卫当值处。
总之,自诩高手的两人,为了确保不惊动任何人,花了些时间摸索,才溜出宫。
去找师父们。
经由长阳街,直拐录苔巷。
这里变了样。
原来就说送给司怀铮的房子,山栀跟师兄吵过的厢房,如今真的空了。
子望到了旁边的院子,这下成邻居了。他得了一个儿子,起名孟允靖,小名团子,两岁不到。
茂海和岁椿却没有住进这边,而是买了背对背的房子,门朝着的是另一头跟录苔巷平行的琉璃巷。
茂海旁边的房子也买下了,给荆许等人住。
背对背的房子,如要正常走访,需要绕出巷子折返,花好些时间。
但住在这里的人,除了团子不能翻墙,其他人都是可以的。
因此,没有打后墙通门,也没有地下通道。就这么一个田字格四个小院子,看似不相干,实则紧紧结成一块。
他们足够小心,明面上必须保持距离。
孟子望父母已故,家有妻小。
两个老人是宫中退出来的,深居简出,不喜与人打交道。
这么多年,有丁仪有意无意的嘴漏,也有山栀和司怀铮的刻意打听,再结合师父们之前对子望的态度,他们怎么能不知道,原来这是真正的一家人。
原来,是之前已消失的暗门。
但知道的,也止于此,更多的他们也还是不知道。
-
司怀铮跟山栀,恭恭敬敬给两位师父磕了头。
然后杵在那儿,乖乖让许久不见的师父们仔细打量。
茂海岁椿脸上都是一脸的欣慰。
不过两人欣慰的点是不一样的。
岁椿朝山栀伸手。
两手相握,岁椿暗暗用劲。
更见苍老的手背青筋起。
这一股受阻的力量,如同化冰的暖流,温热了岁椿。
她松了劲,看了看刚才较劲没怎么吃力的山栀,又转头跟茂海说。
“我打不过她了。”
茂海亦是感慨万千,却不知说什么好。
山栀摇着岁椿的手,“打得过的,任何时候,两位师父都打得过的。”
岁椿甩开她的手:“我才不吃你这套!油嘴滑舌。”
山栀一晃身子,凑到岁椿旁边坐着了。
“师父最喜欢我了。”
山栀黏着岁椿,茂海把司怀铮带去了旁边的屋子。
四个人默契分成了两组,各聊各的。
通信终究是不方便,所说的事情哪里够。
对于山栀的武功进展,岁椿寄予了极高期待的,如今成真,她是激动的。
“你们来信时没说,但我估摸着你的进展,应该是大成了。果然没看错你,确实是旷世难寻的好苗子。”
这话岁椿不是第一个说的。
第一个说的,是前世老爷子。
山栀心底情愫涌动,“多谢师父们愿意倾身教导,徒儿就是死了,再世投胎了,也不会忘这恩情的。”
岁椿哪知道,她这一句话是对着三个人说的,忍不住戳她额头。
“又说的什么胡话!”
山栀当作享受,恨不得又把脸凑过去。
接下来,岁椿又问了些问题,山栀一一回答后。都是山栀在那里嘀嘀咕咕,说着这些年的事情。
军营里的事情,司怀铮的事,岐家军的事……
大体上岁椿是知道的,只是一些细节,还有有趣的小故事,没能一纸尽言,所以山栀挑了一些出来说。
然后又跟岁椿说了洛嫔和贤妃那事。
“司怀铮他还问我,信不信贤妃呢?不过我见他也就随口问问,压根没在意。”
岁椿见两个徒弟自己看得开,也没当一回事,只不过聊起来了,就多说了几句。
“当时我跟你大师父身体都不太好,洛嫔和他进冷宫的事,自然是传扬得厉害。都说贤妃善妒,我们也信了。事不关己也无需理会,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么些事。”
“师父,其实,我觉得贤妃人还挺好的。即便深宫中没有白纸,我也愿意多信她一分,应该不是那种无端陷害他人的人。”
“嗯。你爱信就信。”
山栀看岁椿也是这样,无所谓的样子,想起司怀铮说的话,笑着告诉她。
“你猜司怀铮怎么说,他说可能贤妃没那个脑子。”
岁椿捂嘴笑了,没想到司怀铮背后会这么埋汰贤妃。
“他说这话,倒也合适。”
山栀翘嘴,“噢噢,我说就不合适了呗。”
“你心里有数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