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心漏了一拍,醒了?
居然,醒了?
刚才自己说的话……
司怀铮像往常午睡醒来般,没有疲倦,不见迷茫。
“我睡了多久?”
太子大脑依旧运转不过来,怎么就醒了,药下轻了?
仔细观察司怀铮,有没有异常
“半个多时辰。你……可有什么不适。”
司怀铮揉揉眼睛,摇摇头,“没有,就跟府医说的一样,累了睡一觉就好。”
山栀笑着向前,自然极了。
“那肯定没事。生辰宴那晚也是高兴到半夜,一会又说累,醒来又好了。可别跟上次一样,过两天又喊累。怪让奴婢们担心的。”
太子拳头缩进袖笼,怎么都想不明白。
药量明明比陈阔还多,而且他亲自看着喝下去的,那天的烟也是早早点上了,哪里出了问题。
太子不是慌,确实更多的是困惑。
看司怀铮的样子,他还没暴露,司怀铮,逃不掉。
他怎么会知道,这个十岁的孩子有多能装。
山栀还端着药,像个没主见的丫鬟,怯生生问:“殿下既然已经没事了,这药还喝吗?”
太子没说话,只不耐烦的瞥了盘子一眼,这就是普通的寒症的药。
司怀铮伸出右手,“那就喝吧,毕竟太子殿下关切的,也辛苦你煎药了。”
山栀双手端着药碗过去,碗遮住太子视线的一面,山栀手指快速轻敲两下。
司怀铮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。
这是他们在皇宫里偷听墙角时随意定的暗号。
两下:走吗?
一下:走。
确定暗号,现在可以走了。
山栀来不及猜想,她去煎药的这会儿发生了什么,怎么突然就让司怀铮改变了主意。
但是愿意走就好。
山栀立即做好了以命相搏也要逃出去的准备。
喝了药,司怀铮没有再躺下,不需要任何人帮助,正常下床。
“礼物装好了吗?那些太子殿下圈出来的,就退回去吧。”
太子已经尽量调整好状态,只不过脸色骗不了人。
“刚忙着照顾你,忘了吩咐人装车,我去问问看。”
司怀铮看了眼外面,“天快黑了,不知道六弟有没有生气。”
山栀像是想起了什么,捂嘴轻笑,“时间还来得及,这会儿赶得上。”
司怀铮跟太子行礼,“那还是不等了,先回去吧。这些东西太子安排人直接送进去也行,或者我改天再来拿?”
一副怎样都可以的随意。
一如来时的样子。
太子几乎立马回答:“过两天你再来拿,你自己不上心,过两天定要让府医好好帮你看看。”
“那真是,麻烦了。”
“说什么麻烦。记得,如果身体不舒服,那些庸医治不好,可一定记得来找我,喝喝茶聊聊天,心情一好,保管三弟药到病除。”
太子这话说得轻松,像是玩笑,却直直盯着眼前人。
司怀铮眨眨眼,一如往常,“嗯。”
太子心又松一分。
他俩这话刚说完,山栀把丢在一旁的披风拿上,立即给司怀铮披上。
她还有点担心司怀铮步履不稳,太急,或者忽急忽慢,透露心思。
却没想到,稳得一批。
是了,她的小师弟,本来就能装。
现在是,越来越能装了。
太子亲自把人送上了马车,车帘放下的那一刻,脸黑成了锅底。
几乎同时,司怀铮脸色大变。
车厢暗,山栀看得不是很清楚,但他浑身发抖,她想察觉不到都难。
不动声色,紧紧抱着他。
两人谁也没说话。
直到马车出了太子府势力范围,司怀铮命令车夫,用最快的速度,回去。
说完这句话,似乎也不再担心周围还有什么危险。
司怀铮整张脸埋在山栀怀里,用力蹭。
山栀想去燃灯都抽不开身。
他不说话,只这样全身发抖,行为异常。
山栀灵光一闪,刚想起什么,却突然闻到了一点血腥味。
刚才神思全被其他影响,现在在封闭的车厢内。
味道,变得清晰。
山栀绷直身体,用力推出他的头。
“你受伤了!”
又想到刚才太子跟司怀铮的态度。只有一个可能,司怀铮自己动的手。
山栀转身去翻柜子,想燃灯。
司怀铮却又把她抱住。
“师姐,先回去,快回去。”
声音跟身子一样,发颤,压抑。
山栀再不敢动一下,也不敢问。
一种从没想过的,听过却未曾亲见的可怕假设,穿透近一年的种种影像,来到她面前。
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恶心。
却因为司怀铮的沉默,她不敢确定。
回到皇宫,两人下了马车,避开人群,飞速回到西殿。
司怀铮快步进屋,急匆匆的样子让伺候的人都错愕。
山栀声音发虚,解释:“刚弄脏了衣服。备水,殿下要洗漱。”
吩咐完,头重脚轻走到茂海房门口,背着其他人,眼睛发红,声音略哽。
“茂公公,我先去伺候殿下。不过别担心,暂时没什么大事。”
茂海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假笑,久违的有点心慌,带出一阵胸痛。
但两人全须全尾的回来了,会是什么。
礼也没一并回来。
是太子。
茂海一下子想到了让两个徒弟异常的人,但依旧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情。
既然山栀这么说,他便等着。
山栀知道,司怀铮冲进去,大师父肯定发现异常,说不定会进去看一看。司怀铮现在应该不想见他。
但是又不想大师父太过担心,所以她过来说一声。
说完,进了正房。
暖房里传来呕吐的声音,山栀的心又沉下去一分。
康子和福顺陆续拎着水来,通通在门口交给了山栀。
康子知道山栀力气大,福顺却是小小吃惊了一把,这个大丫头,好大力气。
关了门,山栀走向呆坐在小凳上的司怀铮。
刚吐了,漱了口,坐着不动了。
她把灯都点上,看得清清楚楚,是左手臂划伤了,伤口不深,但是血也渗透了布巾。
要是换一种情况,山栀就能打趣说,你可真机灵。
但是,现在,司怀铮不主动说,她不知道怎么问。
“洗澡吗?”
“嗯。”
山栀把水全部倒进浴桶,想问要不要帮他洗。
各宫主子不管几岁都有搓澡的人,偏司怀铮这么久以来都是自己洗。
不过今天,山栀不想离他太远。
不想做得太刻意,山栀倚在门口。
“你头晕吗?”
“不晕。”
“身体发热吗?”
“不热。”
不是春药,这个年纪可能春药也没用。
不会,服了解毒丸。
连药王谷的解药都应对不了的,会是什么,山栀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,却总也抓不住思绪的线头。
山栀脑子转得很快,但是没有结果。
山栀不说话,司怀铮也没说,只要知道她在就好,等他洗干净。
他知道,太子的行为意味着什么。
他不通情事不懂操作,但不代表一无所知。
他很久前就听山栀说过对食和夫妻。也曾到处钻,懵懂听到过一些本不该听的话,甚至在小花园里无人的角落碰到过宫女和太监。
撇开这些不谈,他也正儿八经的学过,何为男女之防,何为礼数,天纲人伦。
司怀晟!
司怀铮反反复复重复相同的动作,拼命搓洗脸和脖子。
山栀走过去,握住他的手。
司怀铮立即低下头。
在他彻底把自己埋进水里前,山栀托住了他下巴。
一张脸和脖子,搓的通红。
嘴角更是破了皮。
山栀哆嗦着,压制一路的岩浆终于喷发,她定要让太子灰飞烟灭!
司怀铮双眼通红,下巴在山栀手掌上蹭了蹭。
本来被恶心愤怒杀戮等等情绪控制住的他,突然生出了无尽的委屈。
“山栀~亲我~”
山栀心疼到抽筋,闻言低头,蓄了好一会的泪随着动作滴落浴桶。
在嘴角那里,轻轻落下一吻。
“洗好了,很干净。还有哪里要亲亲吗?”
司怀铮摇摇头,与她额头相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