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顿时百感冲心。
若有心思细细分析,还是愤怒居多。
这是在审问?
知道又如何?
不知道又如何?
皇上难道不明白,明昭园又有什么事能瞒过了她去!
明知故问,打她的脸。
可如今这个局面,她又怎么认!
原本只是解决了些奴才,怎么就惹出了这么些事。
说到底,还是皇宫守卫的人太弱。
所谓行天子令的天机营也不过如此,怕了这么一个的江湖杀手。
“怎么?连你也认为,哀家有错?没管好阿元?”
“还是说,你以为,是哀家授意的!”
“哀家是吃饱了撑的,杀那么些用顺手了的人?”
太子听她这么说,一副歉歉的样子,回复她。
“皇祖母别气,都是阿元的错。如今她也受了苦,这事,就当给了她个教训。”
太后一口气不上不下,愤怒嘉和帝敢质问她,置喙她做事,又懊恼这件事结束得憋闷。
捶着胸口,怒意出口却成了关心。
“我就是心疼阿元,她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金尊玉贵的公主,到底谁!怎么就狠得下心,下这么重的手……”
“皇祖母放心,阿元会好的。”
太后躺回椅背,像是累极了,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怅然。
“我累了,你去忙吧。”
“皇祖母好好歇息,孙儿告退。”
太子从慈宁宫走出来,拐了个小弯儿,来了永福宫。
宫人来报的时候,贤妃下意识不痛快起来。
“他又来做什么,闲得他!”
太子什么身份,自然是很少来的。
但哪怕之前顺路进来过,也能被贤妃嫌弃死。
就差说他不守规矩,一个皇子,进什么后宫。
他能以什么理由来,当然是来看弟弟们。
最近太忙,如今将案子结果告知了嘉和帝跟太后,松了一口气。
刚才就想起司怀铮来了。
只不过现在司怀铮可能还在从学院回来的路上。
不好厚此薄彼,所以先来主殿,看看六皇子。
进了正门,往左一看,西殿的门果然又是关着。
许久不来,东殿现在却是人来人往,动静不小,看着很是热闹。
宫人为他解释。
“太子殿下,这东殿这些天恰巧在收拾,说是拾掇出来,给六殿下用。”
这很正常,太子没再多看。
抬头举目直往正殿大厅走。
一个当朝太子,一个皇帝宠妃。
默契的,谁也没高看谁一眼,都只礼貌打了个招呼。
也都没有,自称“本宫”。
“顺路经过,我来看看六弟。”
贤妃依旧坐着自己的正位,礼貌微笑。
“太子有心,刚已经差人去带过来了。”
“听说前几日,父皇已经为六弟选好了启蒙老师,难得他小小年纪,这么有天赋,不禁让人想起二弟,一样的聪慧。”
贤妃当然觉得自己的孩子全天下最可爱,最聪明,什么二皇子,谁都不配跟她的儿子比。
淡淡的说了句:“不过是瞎玩闹,省得他一天天乱跑。”
门外,传来一声声母妃,六皇子来了。
扎着两个小啾啾,身穿杏黄浮光锦对襟小褂的六皇子,走进来,中规中矩给太子行了个礼。
太子看见六皇子身上衣服若隐若现的光泽,随着他一动一动,很是吸引人,人都更灵动了起来。
不禁暗暗握了握拳头。
他就说,向来各宫妃子最喜欢的做衫裙的浮光锦,为何今年的赏赐永福宫独占鳌头。
他倒是一时忘了,还有司怀鸣。
可谁能想到,贤妃居然用浮光锦给孩子做衣服,全不顾稀少,还有调皮易钩破。
记忆中,母后都不曾用过浮光锦,给他做衣服。
太子眼神渐渐柔和起来,朝六皇子伸手。
“六弟过来。”
六皇子扭头看了一眼贤妃,才走到太子身边。
太子一提把他抱了起来,六皇子坐在他膝盖上,扭了扭,不习惯。
他的手也没有攀着太子。
贤妃看出来他的不舒服,想去抱回来,又忍了。就这么看着太子究竟想干什么。
她可不会相信,这些人能真心对自己的孩子好。
太子只是如常聊着。
“听说六弟现在可忙了,画册都堆成了小山,比你人还高。”
六皇子正是臭屁的年纪,虽然他现在看画册从兴趣变成了任务,已经处于不耐烦的边缘,但本能让他得意洋洋。
“四啊,我好多好多fa册,好看!母妃在给我做大房子,放fa册。”
太子想起东殿的动静,抬头问贤妃。
“他说的可是东殿。”
“嗯,他一天天见长,东西越来越多,我这边不够他闹腾的了,以后让他自己折腾去。”
门口宫人低头,请示贤妃。
“娘娘,三殿下来了。”
贤妃视线飘过太子,见他面色一喜,说不出的怪异。
“让他进来。”
六皇子听到三殿下来,挣扎着从太子身上挪了下来,往门口走。
扑了个正着,扒拉着他的腿,眼睛还往后面看。
“房兄,你好久没来看我,三鸡也没来。我好忙。”
委屈,你们不来,我也被绑着,不好玩!
司怀铮是知道这件事的。
从画册开始一发不可收拾,宫廷御用画师这阵子算是专门为六皇子服务了,一件事情没完成,又收到嘉和帝新的想法。
司怀铮带着腿部挂件,给贤妃和太子行了礼。
他刚回来就说太子过来了,不得不来这边参见。
贤妃见司怀铮过来了,懒得再应付太子,“你们兄弟聊,我就不在这杵着了,膳厅一会摆膳,太子殿下可要在这用膳?”
“我一会去景仁宫陪母后。”
“那你们再坐一会。”贤妃说完,带着玉珀离开,给了柳嬷嬷一个眼神。
柳嬷嬷会意,留在这里,看着六皇子。
“太子殿下有时间来这坐坐,这是刺抓住了?”
司怀铮明知故问,抱起六皇子坐在了太子对面。
太子一抬头,就能看到他松风明月般的面容,不动声色的细细看。
司怀铮知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,很不舒服,但是聊天的两人看着彼此,好像也没什么不对。
他只能低下头,逗弄六皇子。
六皇子很争气,问他“sen么四刺?”
“别管,你长大就懂了。”
这是一句万能金句,现在六皇子时不时就要感慨一下,什么时候才长大。他太小了,有时候都拖不动包几。
太子点头,用了那个即将公开对外宣布的说辞。
“抓到了,一个被罚的侍卫,失了心性,胡言乱语,故弄玄虚。已经处死,三弟不用担心。”
说完还看了一眼六皇子,觉得有点怪异。
“六弟怕吗?”
六皇子困惑的问:“怕sen么?”
他习惯了司怀铮山栀等人的说话风格,包括贤妃也没有因为生了崽,说话就变得多温柔多小心。
在六皇子这里,他听得懂就听,听不懂就问,死啊活的的字眼也不是没听过,隐约知道点什么意思。
他被保护得很好,才不知道什么是害怕。
所以他只是觉得两位皇兄说的话他不是很听得懂,但是他听不懂的情况已经很多,他习惯了。
司怀铮勾唇跟太子说:“他能懂什么,太子殿下问得可真有意思。”
太子视线从他的眼睛,移动到微勾的唇角,很快游走,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六皇子不满,认真对司怀铮说:“我懂,我sen么都懂。”
“好,嗯。”司怀铮常规敷衍。
“父房suo现在不懂没关系,他给我ao好多师父,好多su,他还给我念su。”
“行了,知道了。”司怀铮继续随口应付。
“en的!房子里好多fa,比你们那好看。”
“嗯,好看。”
东殿很多玩意儿,画师和刻师一起折腾,确实比西殿好看。
“父房还说suo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司怀铮余光看着太子,警告这个幼稚的六弟。
六皇子眼睛带笑看着司怀铮,两只小肉手,交叠按在自己小嘴上。
听着六皇子不断炫耀父皇说,太子的关注已经从司怀铮身上,挪到了他身上。
原来父皇不仅为六弟挑很多老师,为他动用人力物力财力,将东殿彻底翻新。还会亲自,亲自陪他看书,念书。
太子的眼睛里,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危险神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