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那灯架之中,一位英姿飒爽,凤眸狭长的女子正凝神看着桌上摆放的舆图,柳叶眉微微蹙起,那浑身的肃杀气势不鸣则已。

    许是休憩时分,满头的青丝挣去红翎头盔,随意披散在黑红软甲之上。

    白皙的面庞也因为北方天寒而黛上丝丝缕缕的皴裂,但不减英气兰容,更增添几分朴实之美。

    “将军。”

    忽的,一随行的女亲兵掀开帅帐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女将军微微抬眸,眼底严肃道“何事?”

    那女亲兵见状微微犹豫几分,但最终还是垂首轻声道“将军,已经快过年了。”

    女将军闻言眼底闪过恍惚,那比着舆图的修长手指也顿在那里一时间忘了动作。

    “过得这么快吗?”

    女将军也不知想起了什么,那眼底的肃穆悉数化作春水般的柔情与犹豫复杂。

    快过年了,她是不是也要回去看看了?

    也不知道他在京城过得怎么样。

    玉容和爷爷也都如何?

    但这战事......

    女将军紧锁着眉头,长舒一口气道“匈奴可还有什么动作?他们要过冬不可能没有谋算。”

    那女亲兵单膝跪地,摇了摇头道“匈奴之乱无规律可寻,将军觉得他们一定回来,反倒他们就不会来。”

    “将军大可放心,我等誓与城门同在。”

    而后那女亲兵不等女将军说什么,直直抱拳昂声道“我等全体将士恳请将军归家!”

    女将军一愣,锁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您与世子还未曾完婚,全军将士都在盼望着将军能够与世子殿下喜结连理,白头偕老!”

    “诸葛上将军那边已经派遣过来另一位将军,在这期间顶替您的位子。”

    “恳请将军归家!”

    这亲兵虽为女子之身,但其嗓音之粗犷与豪迈竟是半点不弱于男子。

    女将军抿着唇瓣良久无言,那凤眸之中的挣扎与思念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激烈的斗争。

    归家吗?

    士卒未退,领将者如何先退?

    而且这战事正在紧要关头。

    澹台琼眼中闪过苦涩,但终于由坚定所取代。

    “我澹台琼誓与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等恳求将军南下!”

    忽的,那震天喊声自帅帐之外层层环绕而传来!

    澹台琼眉眼一愣,旋即披上大麾,挑开门帘向外看去。

    却见自那圈圈火把之中,自那圈圈野草之中。

    自那城墙之上,自那山野之间。

    “我等恳求将军南下!”

    乌压压的黑天之下,一圈圈的精甲将士单膝跪地,看着那中间的帅帐,群情激愤,昂首大喊!

    “我等恳求将军南下!”

    声声呐喊震的山岳直颤抖,百草直飘摇。

    自那西边,一精神擞利的国字脸中年男子正昂首挺胸,浴着彤彤火光坐于马上,举起手中的长刀,豪迈大笑一声“琼儿,你尽管去,你爹交代过了,这乌蒙城有你叔叔在!”

    “定叫匈奴有来无回!”

    澹台琼肺腑哽塞,看着那些个朝夕相处的将士,吸了吸鼻子,嘴唇动着,却一个字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只是深深鞠了一躬,良久不曾起身。

    京城,长浦断桥旁。

    那一栏栏石雕栏杆旁,已是被官府用木板牢牢封锁,看不见其中分毫情形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在那栏杆旁,追雪蹄疾前,一白衣公子正拧着剑眉,靠在一处酒棚下边,灌着手中的酒葫芦。

    身前一个黑衣家仆打扮的男子正垂首禀报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殿下,这长浦桥重修,周遭被严锁封闭。”

    “不好调查坍塌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“但在我们渗透之下,还是发现了那么些蛛丝马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