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弗寒只说不让她出府,又没说不能出正院,既然沈弗忧暂时进不来,那她出去也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没想到凌鹤却又拦住了她。

    “夫人,此人身份不明,属下需严查一番,才可近您的身。”

    他的目光落在沈弗忧身后的丫鬟身上。

    沈弗忧连忙挡住他的视线,略有些心虚地开口。

    “她是我的丫鬟,有什么不明的?”

    凌鹤道:“进府只需验身,进院却需要严查此人身份,属下不敢怠慢。”

    温嘉月更加确定,这个丫鬟就是那位嫣儿姑娘。

    她担心再说下去,凌鹤会起疑,回头和沈弗寒禀报,依照他的性子,一定会去查验的。

    到时候四弟养外室的事便会暴露了。

    温嘉月立刻说道:“四弟,我有些累了,咱们改日再见吧,你先回去。”

    沈弗忧不爽道: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四弟,听话,”温嘉月摇摇头,“你大哥快要回来了,别在这个时候生事。”

    沈弗忧悚然一惊,猛然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他特意趁大哥不在,才带嫣儿过来的,但是若是再闹下去,大哥肯定会知道的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他老老实实地说道:“那我便先回去了,等大哥回来,我再来拜访。”

    沈弗忧很快便带着丫鬟离开了。

    温嘉月松了口气,道:“凌侍卫,方才四弟过来的事,你应该不会禀报给侯爷吧?”

    她抱着侥幸心理,凌鹤却没有给她侥幸的机会。

    “会。”

    温嘉月劝道:“四弟没进院子,我也没出去,你何必这样墨守成规。”

    “属下只是按规矩办事。”

    温嘉月换了一种方式问:“你会怎么将此事禀报给侯爷?”

    “四爷带着一名不知身份的丫鬟前来,试图进院,属下阻拦,四爷离开。”

    温嘉月闻言便放下心了,就算沈弗寒问起来,到时候随意拿个丫鬟顶替,他应该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不过,她倒是没想到,沈弗忧的胆子居然这么大,明晃晃地带着嫣儿姑娘进府,真是胆大包天。

    温嘉月一边想一边回了卧房。

    天色渐渐变得阴沉,似乎要落雨了。

    距京五百里之外的汀州,却是一片晴空。

    沈弗寒翻身上马,吩咐回程。

    夜间,他宿在驿站,准备写最后一封信。

    饱蘸浓墨,却迟迟没有下笔。

    每次写信之时,他都要犹豫片刻,不知该写些什么。

    并不是无话可说,而是心里想说的话太多,反而不知该如何落笔。

    思来想去,他终于写下一句——即将回京,约莫三日抵达长安。

    笔尖顿住,他将信纸揉皱,丢在一旁。

    等她收到信时,他应当还有一日便到了。

    不出意外的话,他回京那日应当是七月二十九日。

    沈弗寒便又重新提笔——七月二十九回京,可否来京郊十里亭迎我?

    最后一笔落下,他停顿了一下,将这句话全部划掉。

    正院最安全,他不能让她出府,更不能让她出京。

    万一梦里她早逝的原因便是这次来接他怎么办?

    思来想去也没拿定主意写什么,沈弗寒叹了口气,望向窗外。

    天边月色正好,在窗牖处投下一片清幽的月光。

    沈弗寒搁下毛笔,走出门去,站在廊下欣赏。

    不期然,隔壁的厢房门也打开了,慢慢走出一道月白色身影。

    虽看不清轮廓,但周身气质分外温润如玉。

    沈弗寒便想起刚进驿站时,驿卒说齐国公的儿子裴怀谨有些水土不服,已经在此处住了一日了。

    裴怀谨此人,沈弗寒自然听说过。

    他是齐国公最宠爱的嫡长子,十二岁那年身患重病,药石无医。

    幸得一位住持相救,直言只有将裴怀谨送往千里之外的寺庙,才能有一线生机。

    齐国公死马当活马医,狠心将儿子送了过去。

    九年一晃而过,长安城里的人早已淡忘此事。

    连沈弗寒也没想到,裴怀谨竟然还活着。

    在他出神之际,裴怀谨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裴某猜,这位兄台也是来赏月的,”裴怀谨拱手作揖,“在下裴怀谨,敢问阁下尊姓大名?”

    音色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润,让人如沐春风。

    或许是在寺庙生活多年的缘故,他的神色分外淡泊宁静,说话时,嘴角依然噙着一丝笑意。

    相较于裴怀谨的温文尔雅,沈弗寒便显得冷淡多了。

    他淡声道:“沈弗寒。”

    裴怀谨便笑道:“原来是景安侯,久仰久仰。”

    沈弗寒并不意外他知晓他的身份,虽身处千里之外,但有关长安的消息定然是知晓的。

    他微微颔首:“沈某亦久仰世子大名。”

    送往寺庙前,齐国公特意为裴怀谨请封世子,便是希望他有朝一日回府继承家业。

    裴怀谨望向天边明月,温声道:“月色动人,理应小酌一杯,景安侯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沈弗寒稍加思索便应了声好。

    齐国公府忠于皇上,与之结交,并无坏处。

    而且,小酌几杯,或许便能将信写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