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。
离开联邦大厦之后，曜澄乘坐悬浮公共交通，到了城西的不夜区。
中间穿过一家商场，他换了一身衣服。
在确保没有任何人尾随自己之后，他才压低头上的鸭舌帽，走进一间台球馆。
这是一家环境清雅的台球馆，几个方方正正的小机器人正来回挪动，帮不同球桌上的人擦球杆、整理球。
曜澄抵达的时候，斯文已经在台球桌边等他了。
斯文穿了一身极其低调的秋系厚衬衫，绿纹格子，很有书卷气息，头上则扣着一个画家帽。
见到曜澄上来，他只抬头看了一眼，便伏在台球桌边击出了球杆。
被摆放成三角形的台球四散开来。
曜澄走过去，在他对面取了一支球杆。
“放心，没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来，也没有人怀疑陈舒木。”
曜澄转换角度，击出第二个球。
那球准确地进了洞。
旁边的数字面板上便浮现出了他的得分。
“从调查员的角度来看，我和艾伦、小高他们一并被‘牧师’，或者‘牧师’的同伙打昏了。”
“而陈舒木帮着薛浩、周静曼一块儿下车维持秩序，也没有任何嫌疑。”
斯文擦着球杆静静开口：“话虽如此，不过短时间内还是低调一些，毕竟那些变异生物是从你们的车上被挟持走的。调查官对你们的监视会一直存在。”
“这个我当然知道，不过……”曜澄说，“反正完成了这次任务之后，咱们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，只要不再做新动作，也就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。”
说着，曜澄问：“那我们这个B组织，也算是解散了？”
斯文沉默了一瞬，说。
“应该是。”
歌微集合了他们几个，只是为了刺杀新上司。
一旦任务结束，B组织也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。
只是……
“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刺杀成功吗？”
斯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曜澄摇了摇头。
他们头顶透明的海蓝色灯光在天花板上流动，让他们犹如置身海底世界。
透明荧蓝的光倒映在两个帅哥的脸上。
“按照她一贯的能力，她不该失手的。这一次，也不知道是出现什么问题了……”
曜澄有些担心。
“我害怕她的状态出问题。”
斯文：“你见到那个新上司了吗？”
曜澄“还没有，一进来就忙着审讯了，还没有和那位新上司见上面。不过他现在也应该分身乏术，忙着向内阁那边做汇报吧。”
两个男人静静地在这家台球桌上打起了球。
一人沉默地击中一球，不断有球掉入球袋之中。
除此之外，他们没有再多的言语。
但每颗球被击出去的力道都不小，似乎其中暗藏了许多的情绪。
这些情绪就如同他们头顶海洋般流动的荧光蓝色一般，说不清、道不明，但都氤氲在最深的深海之中。
两个男人心中都怀着许多心事。
直到他们把一桌球全都清杆，这才彼此对视了一眼。
曜澄开口：“所以……你现在是在为哪个组织效力？”
斯文擦了擦球杆：“太多了，为黑市的金主、为诺亚方舟、为异血者联盟……还有反抗异血者联盟的B组织。”
他为很多方势力在效力。
但说白了，在他心中，他始终只隶属于自己，也只坚信自己的立场与判断。
这身上的层层身份，不过只是他打探消息的渠道和用来发展人脉的手段罢了。
曜澄吹了一声口哨：“挺酷。”
“你在刚认识歌微的时候，就已经有这么多层的身份了吗？”曜澄问。
斯文：“不尽然全是，但也……差不多。”
曜澄若有所思：“所以我很好奇，你这样一个藏有层层身份的人，究竟这么会想要和一个普通人……嗯……”
曜澄在斟酌用词。
“你本来不该与任何人建立长期的亲密关系，可你最后还是沉沦进和普通人的恋爱中——你后悔么？”
“你不也一样吗？”斯文淡淡反问，“我们的境遇似乎很相似。”
曜澄被他说得哑口无言。
曜澄心里也清楚，他原本不该轻易喜欢人。
可谁让姐姐那么有魅力呢。
就像斯文不自觉地沉沦进这段感情一样，曜澄也是上了贼船，压根下不来啊……
如果再给他一次人生重开的机会，最好就别让他遇到姐姐。
只要让他遇到，他就会再走一次老路。
……然后在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反复循环。
曜澄：“那么，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事要和歌微说清楚吗？”
斯文擦球杆的动作一顿。
他抬头看向曜澄。
曜澄也正看向他。
两个男人四目相对，眼中都是蕴藏着的情绪。
“男人之间的事就从男人的角度来解决吧。”
最终斯文撂下一句，“没必要再去打扰她。她最近麻烦缠身，自顾不暇，恐怕根本没心思管别的。”
曜澄没说话。但他心里也认可斯文的看法。
现在歌微的处境很危险，又随时会有变异加剧的风险。
在这种时候，跑去质问姐姐究竟喜不喜欢自己……唉，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。
两个男人都默默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，并未打算惊动歌微。
可即便如此，他们彼此之间，还是微妙地互相打量了起来。
斯文忍不住想：歌微究竟看上了曜澄什么呢？
而曜澄此刻也在心里微妙地想着：姐姐到底喜欢斯文哥什么呢？
斯文：……是曜澄那张长相纯正，没有瑕疵的弟弟脸？
曜澄：……是斯文哥身上那种沉稳的、沉静的、成熟的男人的气质？
斯文：……还是曜澄在恋爱中那种无穷无尽的分享欲，随时随地提供给对方的情绪价值？曜澄：……又或者是斯文哥身上那种成熟的、果断的、少言寡语的冷酷感？
打量完毕。
斯文在心中默默地想：
或许他也该学学曜澄那样，在恋爱中多给对方发消息，打电话，时时刻刻汇报自己在干什么，源源不断地给对方提供被依赖的价值感。
而曜澄默默地收起球杆，也在心里盘算：
或许也该学学斯文哥那样做个成熟男人，有事儿再说事儿，没事儿就不联系，把90%的深情都藏在冰山底下，只露出10%不冷不热的在意。
这样才能给女生足够的神秘感，足够的禁欲气息！
两个男人纷纷在内心深处表示：嗯，学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