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的两辆出租车依然并列停着。
两个司机师傅拉下了车窗，抽着烟，已经开始聊家常了。
“兄弟，你说干这一行多了，什么奇奇怪怪的年轻人都能遇到。”
“是啊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，你看我这个乘，刚坐上车没一会儿就又回去了，还让我等她五分钟！你看看现在，这都十分钟过去了，人还没影呢！”
“我这个也是啊，也很不靠谱，车刚开出一段路又让我调头回来，回来之后上了楼，又下了楼，还去找便利店买什么牛奶，买完了又是上楼，我在这儿也干等半天了……不过我这是计着时的，老实等呗，反正人家人傻钱多。”
“咱俩的乘是不是住一栋楼啊？你说住这栋楼的是不是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？”
俩司机这么聊着天，斯文已经匆匆从楼上下来了。
他下来的时候耳根微微有点红，也没多看自己旁边那辆还停着的出租车，径直钻进了后座。
“走吧师傅。”
他交代了一声，随即把外套的领口拉高，遮挡住了自己半张脸。
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心虚个什么。
*
在车上，斯文重新回顾了刚才和歌微的对话。
他问，如果他有秘密瞒着她，她是否会讨厌他、推开他。
她说，每个人都有秘密，真的喜欢一个人，就会接受对方的所有。
她说得轻描淡写，却给了斯文莫大的勇气。
他的唇角勾了起来。
或许有一天，他真的有机会去一个靠近北极圈的地方生活吧？
带上心爱的姑娘去看冰川和看极光，结束这里的一切，重新开始新的人生。
歌微的存在，让斯文开始对自己暗淡乏味的余生，建立起了一种新的向往。
下一秒，隐秘短信再度进来了。
——速来开会，今晚我们得到了很重要的情报，和“武藏小次郎”组织有关。
——如果顺利的话，这一次我们能干掉这个组织，抓捕他们的头领。
斯文看完短信，阅后即焚。
他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夜景，在心里想：
快了。
再多给他一些时间，他很快就能了结这里的一切了。
*
歌微也坐在出租车的后排，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安全屋。
她想到自己不久之前对斯文所说的话。
“每个人都有秘密，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，就会接受对方的所有。”
但这里的问题是——
你们必须要真心相爱啊！
她自认为自己没有爱过任何人，所以也绝对不会接受任何人身上“有害于她”的那一面。
同理，她对斯文也有秘密。但好在她和斯文也并不是“相爱”的状态，所以她也能接受斯文“无法接受她的另一面”。
这个世界很公平，也很残酷。
她不要求别人付出太多，同理自己也不会付出太多。
歌微启动了伪装天赋，扮成红衣女郎的样子出现在安全屋门口的时候，曜澄已经等在冷风中了。
他看了一眼身后“鬼屋”的招牌，非常礼貌地询问：“……请问，贵组织是没什么经费吗，所以把自己的总部设置在租金比较便宜的地方？”
歌微：“……”
瞎说什么大实话。
歌微带着曜澄穿过鬼屋，熟门熟路地和几个“鬼”打招呼。
“我们的组织并不缺少经费，把总部设置在这里，是出于战略需求上的考虑，我们认为这里更加安全。”歌微端出一副官腔。
开玩笑。
怎么能告诉一个刚加入的成员“我们公司很穷”的事实？
没多久，一众人都出现在了会议圆桌上。
因为今天有新成员的出现，“蝎子”也作了乔装打扮。她披了一件兜头盖连的大袍子，脸隐藏进黑暗中，整体风格像极了那个给白雪公主递毒苹果的坏女巫。
X的文字浮现在大屏幕上。
“深夜把大家召集到这里，我们长话短说吧。”
停顿了一秒后，仿佛是注意到了曜澄的存在，X说。
“不过，我不认为这种核心的会议，可以让新成员到场。”
众人目光都落在了曜澄身上。
他乖巧地坐在陈总的身边，一直没有出声，直到此刻被目光聚焦，他才礼貌道。
“抱歉。如果破坏了诸位的秩序，我可以在门外等待。”
歌微：“黑，别为难新成员了，是我叫他过来的。”
X的文字固执地浮现在屏幕上。
“为什么？”
歌微：“因为我认为他有用。”
一句“他有用”，就理所应当地替自己的决策做了解释。
在X的眼里，这种行为简直就是“独裁者”的代名词。
一时之间，X不说话了。
屏幕上久久没有浮现出文字来。
其他人还以为是屋子里断网了，导致“黑”失去了联络。
只是歌微却知道，X这是用行动在表示反对。
他的行动方式就是给予你“冷回应”。
歌微做了决定的事情不想轻易改变，而且她也是要面子的，她绝对不可能先跟X低头。
于是，会议室里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。
X不说话，歌微也不说话。
屋子里没有半点声音。
一把手和二把手都不发言，其他人就更加不敢喘气了。
五分钟过去……
十分钟过去……
蝎子侧头看了看歌微，又看了看X的屏幕，心里暗暗叹息一口气。
就连曜澄都察觉到了异常。
他发现，整个屋子的气氛因为他的存在显得非常微妙。
最终，曜澄礼貌说：“如果让大家为难，我先出去了。”
说着他站起来。
结果身旁的歌微目不斜视，盯着空气：“坐下。”
这番命令的姿态，根本无人能拒绝。
……曜澄又坐下了。
X的文字又浮现在屏幕上，字里行间都是控诉。
“你不该接手原本属于蝎子的人事工作。他的审核期根本不满一年，你让他进入核心队伍，这破坏了我们的公司规则。”
歌微：“规则是我定的，我是公司老板。”
X似是冷笑：“所以呢，你完全不需要考虑其他合伙人的意见了么？”
歌微很直接：“黑，你也只是我的下属，不是我的合伙人。我做决策，不需要和你商量。”
蝎子轻咳一声，装出自己很认真喝水的模样，避开了这一刻X和歌微之间突然涌上来的争锋相对的火药味。
其他成员也是各自侧头，转笔头的转笔头，记笔记的记笔记。如果手头什么也没有，干脆原地开始冥想。
可真是要命啊。
谁能描述此刻屋子里突然沉下来的这种死一般的寂静呢？
简直就好像是掉进了一口深井，井水上涨，一点点从脚往上淹。
刚才歌微说完那句话的时候，井水简直已经淹到了脖子这儿了，就差那么一点，整个屋子都快要被水都填得窒息了。
这一次X沉默的时间格外久。
久得其他人差点就要怀疑是不是再等等就快要天亮了。
蝎子也紧张得在桌子底下拉出了一个三人小群聊。
群聊成员：蝎子，黑，陈总。
群聊人数（3）。
蝎子：我说你们两个，就算是私底下有什么矛盾，也不用直接在会议上讲出来啊？@陈总@黑
蝎子：有矛盾咱们私底下处理行不行？你们一个是一把手，一个是二把手，都是需要在团队里建立、积累威望的，这样互相拆台没必要啊！人家开公司的都绝不会在公司上市期间打离婚案的，因为夫妻闹离婚很影响股价的，懂不懂？
陈总：……
蝎子：更何况我们还是一个初始团队，更加需要让成员们认为我们管理层内部很团结，这样才能有凝聚力。我求求你们，现在赶紧互相给个台阶下了！会议结束后，我支持你们互骂祖宗十八代，我都不管。
歌微想了想，发了一条消息。
陈总：反正我看中的人，必须要让他进核心层。我都跟人家说好了！临时变卦，我很没有面子的。
X的消息也紧接着过来。
黑：我很好奇，你看中了他哪一点？他为什么值得你信任？
陈总：看中他人品，这个理由足够么？
黑紧追不舍：人品？你眼睛有射线，能看到对方的人品？
陈总好像是恼了，来了一句：那我换个理由——他是我男朋友，这样理由充足了吗？
黑：……
黑：你最好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。
陈总：没错，我就是权色交易了，怎么样吧？我就是色令智昏、色迷心窍，我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，天天只想着博美人一笑。反正我就是把我男朋友拉进核心团队了！暗地里我们有PY交易，有见不得光的黑箱操作，有利益和美色的输送！怎么肮脏你怎么想吧——行了吗？
黑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