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雨蓦地“咦”了一声,不解道:

    “你怎么也开始看着我哭了呀?”

    桑念摸摸脸,看着指尖清亮水痕,喉头哽塞,艰难出声:

    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清雨慌忙上前抱住她:

    “你们人族怎么回事,怎么个个都这样啊,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?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呀。”

    桑念想起梦中她临死前的凄厉,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清雨又道:

    “好吧,就算你有对不起我的地方,我原谅你,可以吗?”

    桑念努力止住眼泪:

    “我自己去冷静一下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对谢沉舟说了一声同样的话,独自离开。

    清雨无措地看向谢沉舟。

    谢沉舟极慢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薇薇举着果子走到他面前,笑弯了眼:

    “舟舟,吃。”

    ——从见面开始,她极爱黏在他身边,不管有什么吃的都要分谢沉舟一份。

    哪怕只有一个果子,也得让他咬一口才罢休。

    谢沉舟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。

    他仔仔细细端详薇薇。

    两岁的孩子,还未长开,粉团似的脸,大大的眼睛,睫毛扑闪。

    他试图将她与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重叠,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。

    究竟是巧合,还是……

    他脸色变幻不定。

    巨大的古树下。

    桑念蹲在地上,抱着膝盖看泥里忙碌的蚂蚁。

    或许是要下雨了,它们开始搬家,有条不紊地排队离开。

    六六在她头顶飞过来飞过去:

    “你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,没什么对不起祝余族的,别自责了。”

    桑念从方才的状态抽离出来,冷静了许多:

    “嗯,你说的没错,该自责的不是我。”

    六六:“你想开了就好。”

    桑念道:

    “关于祝余族的事,我原本不想再查下去,这太危险了,不是我能插手的,我也许会死。”

    六六:“对呀对呀。”

    桑念:“可是,不管我想不想插手,我已经在局中了。”

    “——从我拿到那本书开始,我就没得选了。”

    六六满头雾水:

    “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桑念抬起头,透过重重枝桠看着虚空某个方向。

    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虚空,与冥冥中某位存在对视。

    她握紧掌心的留影石,一字一顿道:

    “我会如你所愿。”

    话落,她毫无留恋地起身,大步离开。

    六六急急忙忙扒住她肩膀:

    “不是,你到底在说什么啊……”

    微风拂过,几片碧绿树叶簌簌飘落,打着旋儿盖住那群蚂蚁前进的路线。

    蚁线被拦腰截断,方寸大乱。

    “不修桥了,我们找其他方法过去。”

    桑念找到清雨,如是说道。

    清雨: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桑念:“那座桥原本有人走吗?”

    清雨老老实实道:

    “从没被人走过,不管是人族还是祝余,都没有去过对岸。”

    桑念听完,默了默,道:

    “那就让它就这样坏着吧,再也不要修了,反正,它原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。”

    清雨道:

    “万一呢?万一有一天我们可以过去,他们也想过来……”

    桑念不知该怎么回答她,又沉默下去。

    清雨:“而且,不修桥,你们要怎么渡过那条河呢?”

    桑念道:“我们不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清雨:“啊?”

    桑念道:“……我要找的人,已经找到了——她说,她不会忘记。”

    清雨更迷茫了,正要说话,她忽地看向桑念身后,加重语气:

    “窃脂,不可以这样。”

    桑念转过头。

    赤鷩鸟正追着一只小鹦鹉梳理羽毛。

    被啄得乱七八糟的六六叫苦不迭:

    “我脑壳都要被它啄下来了!你管管它啊!”

    桑念了然。

    六六身上沾了那颗鸟蛋的味道,窃脂虽没了记忆,却与它血脉相连,仍残存着本能的母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