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？”
林教授问道。
汪居廷脸上露出笑容：“很简单。五年之内，不得参与跟我所在实验室有竞争嫌疑的科研项目。”
这话一出，林教授就沉默了。
汪居廷实验室所涵盖的领域非常多。
几乎把整个神经内外科的各个领域都尝试了一遍，都有涉足。
毕竟这是院士。
本身的研究方向就非常宽广，手里的资源和经费也允许他进行多个项目、多领域的研究。
明面上来看，似乎很合理。
但事实上……这约等于直接封锁林教授在科研领域的所有出路。
除非，他不打算在神经领域干了。
参与到其他科室的研究之中，倒是能规避掉这一点。
然而……这又怎么可能？
林教授本来就是这个领域的人，他的全部能力、所有成就也放在神经领域了，半路转行等于是自绝生路。
退一步讲。
哪怕是抛开所有这些不谈，汪居廷的这个提议也不合规。
竞业协议的约束上限只有两年。
而汪居廷，却规定了五年。
“汪院士，这不合法。”林教授摇着头说道。
而这话一出，汪居廷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有些微妙了，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凝视着林教授，仿佛在嘲笑林教授的天真。
不过，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。
而是一拍桌子道：“答应的话，就签名。不答应，就直接买临海市的飞机票吧。我没有这么多耐心。”
“……”
林教授沉默了。
许久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此刻的他，的确没有任何选择。
不接受，就是被自愿接受。
没有第二个答案。
而且，自己这个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教授，实际上在汪居廷面前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资格。
要怪，也只能怪自己当初做错了选择，跟了这么一位院士。
不过这时，林教授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他忙道：“按照你这个说法，那我也没法去许院士的实验室了。这算是违背了竞业协议。”
汪居廷也是一愣。
片刻后，他摆摆手道：“无所谓，这件事情本就是你知我知就行，我既然要求你去临医，那就不会拿这件事情来找你麻烦。”
听到这话，林教授嘴角抽了抽，差点就冷笑出来。
如果是其他人，这番话还有一丁点可信度。
但汪居廷……
这种人，还有任何信誉可言吗？
林教授摇摇头，道：“不行。要么，你取消这一条，要么，就直接签另一份协议，说明是你要求我去许院士实验室的，白纸黑字写明白。”
闻言，汪居廷眯了眯眼睛。
看来现在的林教授也是学精了。
知道口头协议没有任何用处，也敢跟自己要保障了。
取消竞业协议当然是不可能取消的。
至于另签一份……
甚至还要说明是自己支使林教授去当卧底的。
这不是自己送死？
栗继询的例子还犹在眼前。
对方手脚都不干净，到处留下痕迹，检察组一上门，直接就可以吃牢饭了。
但汪居廷没有这么傻。
不可能留下证据。
这其实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用正规程序开除林教授的真正原因。
——为了合规。
人都已经被我开了，他自然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。
自由人，再被许秋收入麾下，这很合理吧？
至于之后的事情，哪怕是拿到了重要的讯息传回来，那也是林教授的个人行为。
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。
“你也不必如此处心积虑。我不会留下什么把柄。”
汪居廷笑了笑。
旋即，他直接拿出了空白合同，将之前商讨出结果的内容补充上去。
最后在竞业协议里面加了一句。
“由于如今神经外科尖端人才数量有限，汪居廷实验室不愿意让人才埋没。为了更好地发光发热，尽管无法参与同类科研项目。但，针对晋升院士在五年之内的人，汪居廷实验室愿意放开限制，允许新院士招募我实验室毕业的优秀人才！”
这番话，核心就两个。
汪居廷很惜才。
以及，新院士可以无视竞业协议，招收汪居廷淘汰的人才。
而看到这段话，林教授的表情又是一变。
他以为已经看到汪居廷的下限了。
却没有想到，对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不要脸。
若非林教授是当事人，可能还真信了对方的鬼话。
不过，他此时也不得不佩服汪居廷的手段了。
明明是给许秋安排卧底。
但为了让这个行为合理化，居然还能想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！
这时林教授终于对“嘴里都是主义，心里都是生意”这句话有了深刻的理解。
汪居廷简直就是这句话的现实例子。
满嘴爱惜人才、为了医学事业、科研进步而贡献力量。
实际上，打压新鲜血液、牟夺他人成果，企图鸠占鹊巢利用他人的项目上位！
简直可以用无赖来形容了。
然而对此，林教授却没有任何的反制手段。
最终，他再没有更多的借口，只能在汪居廷冷冰冰的注视下签了名字。
这一刻，林教授心里有点百感交集。
但，还是喜悦居多。
至少，空白合同已经废除了。
自己熬过这段时间，或许是三年，或许真的要等五年，就可以彻底摆脱汪居廷的束缚。
虽然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，五年之后的他已经失去了科研敏感性，已经不再是一线教授，但……
只要能脱离汪居廷的掌控，又有何不可接受？
出办公室时。
就在林教授一只脚踏出房间，准备离去时，汪居廷突然开口了。
“等等，我还有话说。”
若是往常，林教授可能就停下了。
但这一次他没有搭理。
林教授仿佛没有听到，继续走自己的路，而且越走越快。
直到最后，他感觉胸中的所有苦闷都一扫而空。
尽管签了一个堪称压榨到极点的协议。
但此时的林教授，却感觉这可能是他这几十年来最轻松的一天……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，毕业那天怀揣着雄心壮志彻底投身科研领域！
尽管年龄已经不同。
但对于二十岁的他和如今五十多岁的而言，他们都回到了同一个起点，同样的一无所有，同样都要从零开始！
而且，带着同样的激昂情绪。
……
半个小时后，林教授没有与任何同事告别，默默地回到了家。
此时距离妻子下班还有一段时间。
孩子也还在学校。
然而，等他插上钥匙进门后，却是愣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