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幼溪呆呆看着驶远的马车。

    “殿下,我们可要回府?”

    “先不回去,去宋老太医府上一趟……”咳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话音传来。

    商幼溪眼眸微瞠。

    她想起来了!

    怪不得她看着对方眼熟,太子!那位公子居然是太子!

    一想到自己方才居然与太子同乘,商幼溪心中更有些不自在起来。

    外人都传太子病弱无能,可今日亲眼见了,她却觉得传言不对。

    太子明明极为温和亲近……

    虽有病体,却不妨碍他日后做个好君主!

    商幼溪红着脸躲回自己的房内,想着方才马车上太子同自己说话时的认真神情,扯起衾被,盖在脸上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另一边。

    盛知婉和商行聿回府不久,便得到了翟安茹的消息。

    人的确是被叶七拐走了,只是那叶七也只是最下头一环,他口中所说为贵人办事只不过是自吹自擂,却没想到歪打正着说中了。

    叶七拐卖的人不止翟安茹一个,这一批共有五个姑娘,如今全部被送去汪氏慈济院。

    更巧的是,这汪氏慈济院居然是大理寺卿汪肃州所在的汪家开办的。

    京城边上,天子脚下。

    打着慈济院的名义却办着买卖人口之事,以往他们只搜罗一些无家可归、或是逃难的女子孩童。

    其中稍有姿色的便被卖到妓院,资质普通的,便为奴为婢。还有些不听话的,直接打断手脚,割了舌头送去地下场所供人玩乐……

    血债累累,罪无可恕!

    也怪不得,翟安茹失踪后查着查着便没了后续。

    而之所以最近慈济院开始从散拐手中收人,也是因为盛芫莙!

    那些流离失所的女子可没有白皙的皮肤。

    汪家在慈济院附近有处隐蔽宅子,盛芫莙这几个月来经常出入其中,每每他从宅子中离开,都会有一车“泔水”从院中运出。

    秀雪去打探过了,那泔水中泡着的都是一具具被虐打致死的少女尸体!

    最后那些尸体的去处,便是城郊外乱葬岗……

    盛知婉将查到的证据递给商行聿。

    此事隐蔽,幸好秀雪秀禾精通易容变声之术,才能从慈济院打探到消息。可仅这些证据,很难将人钉死。

    更何况,后头有大理寺卿保驾护航。

    蛇鼠一窝。

    盛知婉道:“此事我们不宜出头,你回头将这些送给二皇兄,但……这大理寺卿之位,本宫倒有个合适的人选。”

    合适的人选。

    不止要合适,更重要的还得是自己人。

    这夜,盛知婉和商行聿同去聚贤茶楼,三楼天子雅间的门关上不久。

    两个便服打扮之人从旁边的房内走出。

    二人寒暄分别,又各自上了马车。

    盛知婉所乘马车由秀禾驱赶,目的地是一个叫半尺巷的地方。

    这半尺巷并非真的只有半尺,只是因为街道狭小,连马车都不能经过才有此名。

    能住在这种地方的人,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。

    方鸿志一身洗得发白的官服,拎着几幅猪下水,正要趁天黑推开家门。

    却有几人在这时拦住了他:“哟,方大人下值又带了好东西回来?不知是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那人说着,也不管方鸿志愿不愿意,直接从他手中夺过掀开,紧接着,面上露出嫌弃之色。

    “什么玩意儿?不是我说,方大人怎么说也是七品的大理寺丞,怎么连让家人正儿八经吃顿肉都做不到,这猪下水,便是小爷家的狗都不爱吃!”

    几副猪下水被丢在地上。

    又被人挨着踩了几脚。

    待到人离去,方鸿志叹口气,将地上不成样子的猪下水捡起来,仅这些,也是他花了十几个铜板才买来的。

    妻子手艺好,即便是猪下水也能做出好滋味。

    也幸好妻子手艺好,否则,今年孩子的生辰,都没办法让他吃上些荤腥。

    方鸿志抬起敲门的手,忽然又僵在那。

    他想起去年答应铭儿生辰时要送他一方歙砚,如今却连砚台的零头都没凑齐。

    他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吱呀”一声,木门却在此时打开。

    “回来了怎么不进去?”吴月说着,看到他手中几幅被踩得不成样子的猪下水,顿了顿:“今日又来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方鸿志走进家门。

    自从得罪了大理寺卿,他这几个月俸禄扣尽,还处处被刁难,眼看着日子便要过不下去。

    方鸿志知道,他们是在等自己服软,但那可是十几条人命,有人日日去大理寺外等着盼着,他怎能不管?

    没人查,他便自己去查。

    他也隐隐约约察觉到此事可能不简单,但……说他愚钝也好,顽固也罢,既然身为寺丞,便该做寺丞之事。

    只是,“跟着我,让你受苦了。”他看了眼妻子鬓边白发。

    吴月摇头,还未说话。

    一个身影从房内走出,那身影瘦瘦小小,低头走到方鸿志面前:“爹爹……我,我明日不想去学院了。”

    方鸿志一顿,面色沉下去:“为什么?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读书吗?”

    “可我不想跟爹爹一样。爹爹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?娘病了没钱买药,姐姐在姐夫家被欺负,我在学院里的同窗都嘲笑我,说爹爹做了十几年的官还是个七品芝麻官!我不要读书了!!”

    方铭抬起头,满脸是泪:“爹爹,读书没用!当官也没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