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一拳打倒了那个企图占便宜的读书人。

    正所谓,士、农、工、商。

    人人生而不平等。

    读书人为上等,商人为下等。

    一个书肆的管事,殴打了读书人,这便是捅了天大的篓子。

    更何况这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。

    秀才不依不饶,这事情最终闹到了知府大人的面前。

    这也是降雪第一次见曲澄。

    他是庄严肃穆,端坐上首的青天大老爷。

    她是无比狼狈,跪在堂下的一介民女。

    向来官府都会偏帮有功名之人,降雪心中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

    然而,事情的发展与她想象的并不一样。

    曲澄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,并没有惩罚六子和降雪,反而将那个秀才狠狠训斥了一番。

    说他枉读圣贤书,竟然做出欺凌女子的恶行。

    秀才情急之下狡辩,说是降雪先勾引于他。

    这样的指控对女子来说是致命的,向来百试百灵。

    但是,曲澄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

    他痛斥秀才不仅不知悔改,还恶意攀诬无辜女子,罪上加罪。

    最终,秀才的功名被革除,且永不允许参加科举。

    听到判决的那一刻,降雪几乎痛哭失声。

    这些年,她受了那么多非议,明明每次都是别人的错,最后承担后果的却是她。

    除了珍娘以外,终于有第二个人用这场正义的判决告诉她。

    她没错,错的是那些内心龌龊的男人。

    数日后的清晨,降雪照例在书肆整理书籍。

    甫一回头,却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藏青色常服的男子。

    正是盛夏时节,桃花巷的风都暖暖的。

    “曲,曲大人。”

    降雪差点都结巴了,“大人,您,您快请进。”

    之前听街坊们说曲知府是个好官,她还不相信。

    当官的,能有几个真正为百姓做好事的。

    但自打那日曲知府替她伸冤,她的想法有了很大的转变。

    一盏清茶送到了曲澄的面前,他竟然有些晃神。

    原本只是因为公务烦闷,随便走走,怎么就走到了书肆了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脑海中总是闪现出当日公堂之上,那名女子忧伤哀戚的眼神吧!

    “曲大人,请喝茶。”

    降雪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属于江南女子的软糯。

    曲澄愣愣地接下了茶盏,下意识抿了一口。

    只觉得唇齿留香,隽永至极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茶?”

    他问。

    “这是民女自己调配的花草茶,比不得大人平日里喝的好茶。”

    她答。

    简单的一问一答之后,便是长久的沉默。

    一个喝茶,一个整理书籍,倒也十分和谐。

    只是书肆并非茶楼,曲澄也不能一直喝茶喝个没完。

    来店里的人刚一进门,就见知府大人在大厅里坐着,急急忙忙便溜了。

    当第三拨人匆忙离去之后,曲澄终究是坐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多谢降雪姑娘的招待,今日多有打扰,本官也该走了。”

    降雪放下手中的书本,快走几步过来。

    “大人何必如此气,您对民女有恩,日后若是觉得烦闷,可以常来书肆喝茶排解。”

    她隐隐能看出来曲澄的情绪。

    自古贪官易做,好官难当。

    曲大人应该有很多烦心事。

    曲澄的眉头舒展开来,温声道,“好。”

    自此,书肆多了一个特殊的人。

    不买书,不多话,只是安静的找一个角落的位置坐着。

    降雪每次都贴心的送上一壶清茶,和一些点心。

    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,两人互不干扰,又无比默契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,降雪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传信。

    京城之危已解,珍娘让她带着“肥仔”回京。

    降雪第一反应是开心,可以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,可以见到曾经的姐妹们。

    然而准备离开的时候,她的心里却又有那么一丝舍不得。

    桃花巷的生活很美好,她很喜欢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再一次踏入京城,降雪只觉得恍若隔世。

    恰逢“盛夏之乱”刚刚被平息,京城经历了一次大清洗,倒是越发热闹繁华。

    降雪安心留下,跟彩云一起打理书肆。

    这一段宁静而又充实的时光,也让她的人生再次焕发了生机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,书肆里来了一位特殊的人。

    国公府的表少爷,袁世泽。

    袁世泽看起来是个老实的读书人,但其实颇有主见,性子也有些执拗。

    六年前,他对降雪一见钟情。

    哪怕被拒绝,也不曾忘怀。

    多年过去,孑然一身。

    “降,降雪,我倾慕于你。这些年我一直未娶妻,因为我忘不了你,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

    古板的书呆子说起情话来,虽然干巴巴的,但却无比真诚。

    降雪的心神忍不住一晃。

    曾经她只将袁世泽看的与其他世家贵公子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袁世泽对她,喜欢或许是真的喜欢。

    但是,男人的深情又能持续多久呢?

    爹爹对娘亲曾经何尝不是爱,最后不还是喜新厌旧,弃如敝履。

    只是袁世泽如此长情,竟然为了她多年未娶。

    这是降雪怎么都没想到的。

    她感到无所适从。

    这些年来,她见过许多对她有所企图的名士、乡绅。

    却从未有人如此认真地说要娶她为妻。

    袁世泽的身份如此尊贵,又怎会是她这样的人能够高攀的呢?

    降雪苦笑着再次拒绝。

    “袁公子错爱,降雪只是一介民女,实在无福消受。”

    看着袁世泽落寞的神情,她有些愧疚。

    但也仅仅只是愧疚。

    然后某一天,书肆里又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
    苏城知府,曲澄。

    第一眼见到他,降雪是惊喜的。

    曲澄于她是恩人。

    勉强高攀的话,可以算是故友。

    对,故友。

    至少在降雪的心里是这样定位的。

    然而这位苏城的故友对她似乎不是抱着同样的态度。

    他说。

    “降雪姑娘,本官倾慕于你,愿十里红妆聘你为妻,你可愿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