狼兵亲卫，手持匕首，将山羊剥皮破腹，臭烘烘的下水，一股脑地投入脚手架下，接血的木桶里。
沈约歪着头看得津津有味儿。
京师最好的酒楼上，当着人的面儿，杀羊剥皮，恐怕也就博望军狼兵，才能干得出来了吧。
石忠明亲自操刀，在后腿上方片下来几盘肉片，端上桌来。
公孙谋招呼沈约，
“来来，趁着新鲜，尝尝东山羊涮肉，此乃平凉一绝。”
沈约用筷子挑起一片肉来，啧啧赞道：
“薄如蝉翼，照见人影。这位兄弟的刀法相当不赖啊。堪比传说中的东来顺了！”
石忠明躬身谢过，手扶腰刀，退到公孙谋身后。
沈约涮了两块肉，蘸着韭花酱，吃得眉飞色舞，赞不绝口。
公孙谋随手夹了两口小菜，便停了下来。
笑眯眯地看着沈约吃肉，似乎比他自己吃，更开心满足。
沈约吃光了两盘肉，才像是想起公孙谋来，端起酒杯，略一示意，便一饮而尽。
随后打了个大大的饱嗝，随手拿起桌上的方巾，一边擦嘴，一边大声赞道：
“公孙少帅如此忠肝义胆，沈约很是佩服。”
“只是你找我来做什么？”
公孙谋笑了笑，双手交叉撑在桌上，
“沈老弟带着圣女，在云霞岭上，连闯我十几道关卡，甚至故布疑阵，令我判断失误。”
“可谓智勇双全！实在是难得的人才！”
“跟那些五姓纨绔混在一起，实在是太可惜了。”
“我博望军中都是意气相投的兄弟，为公则建功立业，封妻荫子，为私则荣华富贵，金玉满堂，大丈夫生天地间，若不如此，岂不白活了一世？”
“只要你肯来，最低是个镇守将军，十四太保，父帅的义子干儿，前途不可限量。”
公孙谋眼中神光奕奕，言辞恳切，令人动容。
沈约热血上涌，差一点儿就答应了。
意气相投的伙伴，崇高圣洁的理想，丰厚的物质回报。
这特么比老板画大饼，明年给你换个嫂子，靠谱多了啊。
只可惜，沈约摇了摇头，身子向后一倒，半躺在椅子里，懒洋洋，但却坚定无比地回道：
“我是个乡村野人的性子。”
“不听任何人的命令。”
他突然冲公孙谋挑眉笑道：
“更不会去给人当儿子。”
“除非你们盖天王跪地上，喊我爸爸，兴许我会考虑考虑。”
“放肆！！”
“大胆！！”
身边陪侍的狼兵抽刀出鞘，只待公孙谋一声令下，便将沈约剁成肉酱。
公孙谋容色不变，摆了摆手，斥责道：
“宴饮之时，舞刀弄枪，成何体统。”
看向沈约更增欣赏之情。
“是我唐突了。沈老弟人中龙凤，不肯屈居人下，也是必然。”
“那这样好了。沈老弟到我博望军里挂个闲职，做个供奉可好？”
“一应供给等同十三太保，而我的要求只有一个，就是在博望军需要的时候，你可以酌情出手相助。”
“当然，不出手也没关系。”
沈约一笑，问道：
“像南宫听涛一样？”
公孙谋哈哈一笑，
“正是！”
“南宫先生受我之托，潜入宫中，阻止百里晚晴，却迄今为止，毫无音讯。”
“这次请沈老弟来，也是想打听一下他的消息。”
沈约摇了摇头，说道：
“你们找错人了。”
“自那晚之后，我就再没见过他。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”
“哦哦，”
公孙谋点了点头，目光隔着火锅蒸腾的水汽，盯在沈约脸上，一字一句，缓慢地问道：
“那天晚上，沈老弟看到的，能给我讲讲么？”
“皇上是怎么死的？”
沈约眼睛微眯，脑中念头急转。
看来那个南宫听涛，没把消息传递出来。
也许是被影子太监给抓住了吧？
皇后封锁了消息，唯一出宫，活蹦乱跳的就是自己，护送圣女入宫的人。
那些盼着老皇帝尽快死球的势力，心中忐忑，不知道老东西到底死没死。
博望军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。
皇后的威胁，言犹在耳。
这个女人的狠辣程度，绝对不在眼前的公孙谋之下。
小霜还没找到呢，这个时候，沈约不想卷到他们互相倾轧的浑水里面去。
“公孙先生，我觉得你的重点，还应该放在如何找到南宫听涛之上。”
沈约喝了杯酒，侃侃而谈。
“南宫听涛去了哪里，和老皇帝死没死，我是一概不知道。”
“因为，我当时被人暗算，受了重伤，立刻便晕死了过去。”
“这件事儿，你可以问问司马文青。他应该可以作证。”
“言尽于此了。”
“非常感谢你的羊肉，下次若有机会，我回请一顿大餐，聊表谢意。”
“今天就到这儿吧，我走了。”
沈约说罢，长身而起，便要离开。
“站住！”
一道匹练似的刀光，割断火锅上空，蒸腾的水汽，向沈约胸口劈来。
沈约哼了一声，身形向后飘退。
刀光如影随形，黏着沈约的身影，扑了过去。
“好！”
石忠明退步刀功夫全在脚下，看似向前，实则趋后，貌似躲闪，实则突进，虚虚实实，防不胜防。
可到了沈约的面前，什么虚实相生，全都白费。
沈约仿佛一个纸片人，随着刀光起落，左右飘飞。距离刀刃只差分毫，却始终触碰不上。
公孙谋的修为不高，但是眼力却极强，看了几眼，便知石忠明相差太远，高声喝道：
“忠明，回来吧！”
石忠明收刀欲撤，可沈约的身子却随着刀身抢了进来。
未等他反应，沈约一脚踢到了石忠明的屁股上。
黑影一闪，随着嘶声惨嚎，石忠明从五楼窗口飞了出去，远远传来一片瓦面碎裂之声。
沈约掸了掸鞋面，冲着公孙谋评价道：
“这小子刀法不错，只是修为太差，看门护院还行，当近卫，差点儿意思。”
“那你试试这个！”
蓝眼虎石敬思，从屏风后扑出，双拳如两团火焰，向沈约流星般瞬息击出数十拳。
张保玉手持一杆镔铁长枪，犹如鬼魅，从梁上滚落，挽出一大团枪花，向沈约当胸刺来。
沈约身子一晃，向后飘落，面朝铁枪，两只脚已经搭上了窗沿，下一秒，向外翻身，就能脱出华月楼外。
这时屋檐之上，突然翻下一条黑影，一只冒着黑烟的鬼手，闪电般印上了沈约的后心，氤氲的黑烟，瞬间便钻入了沈约的体内，黑影一声尖啸，将沈约震回了楼内。
霹雳拳锋和镔铁枪尖，同时迎上，刺在了沈约的胸口，传出一连串儿闷爆之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