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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86章下聘

    这一击,凝聚着瞎眼道士毕生执念,是绝境下依旧偏执的疯狂。

    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抽身离开,也根本不该为钱财舍生忘死。

    在此之前,瞎眼道士一直装作小透明,哪怕纳兰容错与刘芒泛的风水斗法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,依然没有卖几分力气。

    可在遇到康木昂之后完全像是变了个人。

    执拗、偏激、癫狂,和他这辈子都无法克制的欲望。

   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他的皮肉迅速萎缩干枯着,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敲骨吸髓,内府肝肠寸断。

    按理说当被康木昂的阳神雷霆击溃鬼相那一刻,瞎眼道士就已经死透。

    然而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给予康木昂最后一击。

    死算什么?

    我愿用十次百次轮回作为代价,换斩杀此等奇才天骄!

    而康木昂阳神精魄尚未归体,纵使掌握了百千术法依旧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直到穿刺去的破碎铁扇前绽放鲜血

    “眼神儿不好使,就别出来捅人。”

    刘芒泛被洞穿的手掌紧紧握着破碎铁扇,语气阴冷。

    紧赶慢赶,到底是在最后一步赶到,没有让兄弟死在眼前。

    上一次跑这么快的时候,还是干活回家半路上听到媳妇儿要早产的消息,等回家后发现原来是媳妇儿炫积食了。

    “上冲霄汉.寻光掘地天心”

    瞎眼道士的手臂无力垂落,干枯躯体萎缩近半,彻彻底底断了气。

    榨干了浑身解数也没有见识到三皇妙法,不知能否瞑目。

    “滚滚滚,赶紧死一边去。”

    刘芒泛一脚踹开瞎眼道士的扭曲尸骸,随即准备点起是三盏护魂灯来稳住康木昂的灵台。

    虽不清楚刚才那招到底是啥,但怎能看不出来是个相当离谱的术法?都给兄弟逼的出阳神了。

    “刘哥.”

    阳神精魄刚刚归体的康木昂极其虚弱,以当下的身体状况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非常困难,可他还是艰难伸出手去扶住刘芒泛的手腕。

    “三元,去找三元”

    刘芒泛闻言后气极反笑,“哎呦我个傻弟弟,以他现在的本事就算撞见了祁四海也一时半会死不了,倒是你,呲尿的劲都没有吧?你那是出阳神,不是他娘的出趟门,阳神发雷霆,真亏你干得出来,赶紧缓一缓再说。”

    事有轻重缓急,在刘芒泛心中,哥几个没有谁比谁重要,都同样重要,哪个出事了也不行。

    况且三元的本事无需过多赘言,相较来说更该担心他的对手。

    “尸虫.”

    “谁?冲谁?听你刘哥的赶紧调息理气,等会你说冲谁哥都带头冲。”

    “是三元被引出了尸虫咱们必须快些找到他给尸虫斩去再、再晚怕来不及了.”

    !!!

    刘芒泛正欲再劝说的话语如鲠在喉,表情急变,惊得一时间忘记了嘴里疼痛。

    我耳朵的确有毛病,时灵时不灵的,但刚才小康所说还是能听得真切。

    尸虫?

    是那个尸虫吧?

    这玩意儿难道真的能从身体里引出来?

    我寻思着小康咋火急火燎的,倘若不假那可真了不得!

    “刘哥,扶我一把.”

    “还扶个屁啊,哥背你!”

    刘芒泛不由分说背起康木昂,心中明白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。

    以三元的脾气秉性,被引出尸虫的后果根本不敢想象,可问题是该如何解决?

    且不说有没有斩尸虫的法子,反正自己肯定不会,就算有,斩去之后三元还会是从前的三元么.

    “你有办法?”刘芒泛头也不回的背着康木昂向外跑去,只是语气很弱,弱到他自己都听不太清。

    霓虹绚丽,歌舞升平。

    暗巷冻骨,忍饥挨饿。

    这个夜晚的津门,对普通人来说与以往并无不同,被麻木的世道推着麻木地往前走。

    但依旧有理想和抱负尚未被磨平的人们在努力着。

    就像谢小雅,她为了今夜做足了功课,也庆幸着自己能学以致用,能靠努力学到的本事,去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。

    同时她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,因为这一单的报酬超乎想象,明明津门地界上有许多古董鉴定的老师傅,怎的偏偏好事砸在自己头上?

    倒不是没怀疑过其中有诈,可一来人家出手阔绰,单是定金就给了千块大洋的钱票,二来是自己一个长相平平,毫无背景的女学生,能有什么值得下套的。

    思来想去,谢小雅只能归结于自己的专业水平够硬。

    “你好女士,请跟我来。”

    当车门从外被开启,谢小雅的思绪才被拉回现实,因胡思乱想着,不清楚自己被拉到了日租界大和公园的西南角。

    而眼前是一座气派的庭院,待走进大门后,地面上有许多细碎沙石铺地,以沙代水,以石代山,正是倭国许多贵族喜欢的枯山水格局,典型日式园林中的平庭、茶庭、筑山庭、回游式等一应俱全。

    谢小雅跟随着管家来到茶庭中,这里坐着几个年岁比较大的男人,最小也有四五十岁,这些人正围绕着石桌议论纷纷,等瞧见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娃的谢小雅都是一愣,随即报以轻蔑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列位无需在意,这位女士同你们一样,是家主雇佣的行家,还请抓紧时间吧,事后的酬谢必不会少。”

    管家微笑着示意谢小雅抓紧干活。

    先到的几个老师傅并没有多大名气,都是些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,但同谢小雅一样,专业性毋庸置疑,都有几把刷子。

    听到酬谢二字后都打起精神,明白飞黄腾达可就看这一哆嗦了,谁能更快更准的给出答案,得到的赏钱当然会更多。

    至于是否知道所鉴定的东西有多重要?

    当然知道。

    距最早出土甲骨文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年,虽然普罗大众基本都没听说过,但搞古董古玩的老师傅没几个不知道的,更何况是津门这种繁华城市,甚至市面上都已经出现了仿制品,专门忽悠洋人。

    那又如何?

    管他倭人是从哪搞到的甲骨文,反正不是自己卖给他们的,只是做鉴定而已就能得到天价酬劳,傻子才不干。

    “没有粘性泥土涂抹切口的痕迹,也没有浸泡的痕迹,土色深入字体刻痕内,品相很正。”

    “古朴感厚重,因为篆刻甲骨非常容易碎裂,所以赝品通常会选择牛骨,而如果是牛骨仿制,必会出现腐烂乃至散发出腐臭。”

    “玄妙幽深,刻痕精细奇恣,我判断应该是盘庚时期的甲骨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,盘庚时期的错不了。”

    几个老师傅早就互相通了眼神,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拆台。

    都是摸爬滚打几十年人精,只求稳妥,千万别竹篮打自作聪明。

    但谢小雅不是啊。

    充满朝气的女大学生,又是讲究实事求是的进步青年,从不隐藏自己的观点。

    “太早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说不可能是盘庚时期的甲骨,各位给出的时间太早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你个小女娃懂什么!?”

    几个老师傅吹胡子瞪眼,好似被踩到尾巴的狐狸。

    盘庚时期?

    鬼能鉴定出是哪个时期的。

    说武丁是因为祖辛年头更为久远,听着逼格高啊,如果可以的话,他们甚至都想说是殷商开国君主亲自刻的。

    谢小雅自顾自将带来的书包打开,从中拿出大量借来的资料文献。

    “根据我的调查,盘庚时期的甲骨刻痕手法粗放刚峻,大刻雄壮,小刻俊秀,这些特点在桌面的甲骨上并不突出,虽然我不清楚上面任何一个卜词的意义,但风格还是能辨别的出。”

    随即又将几份托人从首都带来的资料摆在最上面,声音温和却语气坚定的继续说道:“这批甲骨刻痕不重,走向精细,总体来看有些颓靡柔弱,与当年出土的一批甲骨风格几乎相同,而那批甲骨被暂定为廪辛——”

    话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不是谁出言打断,更不是谢小雅胡编乱造忘了词。

    此刻,她看到从回廊处走出一人,此人身着深蓝色付下和服,正是当初与谢小雅在咖啡厅见面的神秘人,那管家以卑躬屈膝的姿态侍奉在旁,待谢小雅也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声音,脸色大变。

    “简直一派胡言!”

    “仅靠不知从哪弄来的破书就敢高谈阔论?”

    “我八岁跟着师傅学艺,至今已经有整整五十年,眼力还比不过你个小女娃?”

    几个老师傅也见到正主到场,个个恨不得把谢小雅生吃活剥了。

    神秘人走到茶庭后笑看谢小雅,问道:“谢女士怎么不往下说了?”

    谢小雅面色越来越冷,“你之前没有说自己是倭人。”

    “哦?是不是倭人,跟鉴定古物有必要关系?”

    “有!”

    “还请谢女士言明赐教。”

    谢小雅语气凝重,甚至带了几分无法压制的怒意,“我炎黄祖宗的瑰宝,怎可能落到你们倭人手中?”

    神秘人笑容依旧,回答四个字,“不偷不抢。”

    “呵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句话,谢小雅是不加掩饰的冷笑,不屑反驳着,“不偷不抢?是连哄带骗吧!这个差事我做不了,这个钱也没脸去赚,之前的定金我会悉数奉还,告辞。”

    神秘人表情略显无奈,因为从之前的接触来看,谢小雅知书达理,跟现在强硬的风格完全不像。

    不过已经无所谓了,这批甲骨是什么时期的不重要,只要是真的就够了。

    倒是那几个老师傅有些不知所措,心想你个小女娃是不是脑子缺根弦?眼看着钱都要到手了,非得炸什么毛?

    而管家看到家主的表情变化后,瞧瞧在背后打了个手势。

    茶庭台阶下一直不声不响的侍从猛然发难,袖中胁差忽的捅穿一名老师傅的脖子,伤口咕嘟咕嘟冒着血泡,至死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,胁差再染新血,刺透另一个老师傅的心脏。

    刀刀致命,狠辣至极。

    “别杀我别杀我!钱我不要了!太君您就把我当个屁放——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第三名老师傅被砍断脊椎,跪地求饶的他向前瘫倒,被砍断的脑袋啷当在脖子上,红的白的流淌满地,茶庭内血腥刺鼻。

    神秘人表情平淡,甚至接来官家递来的香茗悠然品尝着,仿佛死的都是能随便碾死的下贱蝼蚁。

    他饶有兴致的看着第四个老师傅向外逃跑的背影,尤其是被那把胁差贯穿胸膛的时刻,简直没有更加美妙的画面。

    参与这次鉴定的支那人,都得死,这是真田领事交代的任务,不能有任何差池。

    随后真田八郎的秘书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个炎黄人,他非常期待谢小雅面对死亡前的反应。

    诚然,谢小雅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着。

    活生生的人如同猪崽般被顷刻宰杀,他们的血滴滴溅在自己的脸上,还尚有余温。

    如果早知会被灭口

    如果早知他是倭人

    如果

    无数种可能性在眼前拂过。

    可即使双腿止不住颤抖,可即使内心怕到了极致,谢小雅都没有夺路而逃,更没有跪地求饶。

    因知必死,又何必自贱。

    更何况父亲当年就死在了落垡车站东大桥,死在八国联军的手中。

    “你不怕?”

    “怕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怕,为何不求我饶你一命?或许我真的会大发慈悲。”

    “向你求饶?向一个倭人求饶?”

    秘书的问题,反而缓解了谢小雅的恐惧,她直视着对方的瞳孔,忐忑的语气中逐渐带了几分傲然。

    “死在我父亲手中的倭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,死在我爷爷手里的更是数都数不完,我虽反感他们杀生,但我更知道有些人他们不配活,要我向倭人求饶?做梦!”

    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,又被孱弱的猎物狠狠辱骂,秘书有些挂不住脸,厌烦的挥了挥手,示意侍从不用等了,杀。

    面对死亡,谢小雅握紧双拳又挺直腰杆,看着那锋刃反射出的寒光转瞬即到,还有突然挡在身前的熟悉背影。

    叮!

    火花四溅!

    胁差被障刀格挡开去,在场众人谁也没有想到会横生变节。

    “小鬼子,把招子放亮点,我的女人也敢动?”

    张小狗神兵天降,一手持刀,一手将谢小雅护在身后,无论是台词或时机,都堪称教科书般的英雄救美。

    而秘书等人的惊愕不光是张小狗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,更震惊他能挡开侍从的胁差,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端茶送水的下人。

    侍从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他现世看了看自己的胁差,又看了看张小狗,一时间陷入沉思当中。

    再说谢小雅,大悲大喜之下再也控制不住委屈的眼泪,所有的强硬荡然无存,说破大天依然是个姑娘,哪经历过此等血雨腥风?富贵不能淫,威武不能屈,她做的已经足够优秀。

    随后,是她人生第一次用力抓着张小狗的衣摆,像是抓住冥冥中的命运,也是她第一次许下毕生的诺言。

    “小狗。”

    “别怕,有我在,但今天打架情有可原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娶我吧。”

    “啊、啊!?我我我我我我我聘礼没攒够”张小狗激动的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,都说梦想照进现实会让人喜不自胜,可这照的也忒快了,差点没给我眼珠子晃瞎咯。

    谢小雅展颜一笑,用最柔情的语气说出最铁血的话。

    “要么我今晚死在这里,要么用他们的人头下聘,娶我过门!”

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