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。

    寻找目标,处理工作,换一个新的身份……再次寻找新的目标,处理工作,换新的身份。

    作为人体器官贩卖组织的一员,你一直过着周而复始的生活。

    你的工作水平很优秀,卖出过许多东西,其中卖的最好的是肾脏和心脏,然后是肝,有些许特殊买家还会挑选其他器官。

    跟那些寸步难行格格不入的同事相比,你在这一行无疑是组织的得力干将。

    ——直到你的身份发生了改变。

    “卖家”变成了“买家”。

    医院检查单落到手里的那一刻,你是不可思议的。

    血色病。

    一种你连听都没有听过的遗传性疾病。

    由于肠道铁吸收的不适当增加,导致过多的铁储存于肝脏、心脏和胰腺等实质性细胞中,导致组织器官退行性变和弥漫性纤维化、代谢和功能失常。

    主治医生向你介绍着。

    你听不懂,只发觉自己的手在抖。

    如果这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或者饮食等外界因素引起的,你还可以安慰自己。

    但遗传性疾病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这算你的报应吗?

    医生絮絮叨叨的话语已经听不清晰,你抬起脸,看着镜子中自己蜡黄的脸色,终于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间起这么多班。

    你不了解,问医生这种病好不好治?自己还能活多久?

    医生为难的看着你,告诉你这种病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来说,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。

    你离开了医院。

    你就是干这一行的,你太清楚了。

    这里救不了你。

    已然无法通过药物或手术干预治疗的严重肝硬化,意味着你必须要尽快寻找到一块匹配的肝脏。

    否则很可能在心力衰竭猝死之前就先患上肝癌。

    你的组织愿意帮你找一块合适的肝脏,可在他们听到这种病无法治愈的时候,便毫不犹豫的收回承诺把你当弃子一样轰了出去。

    他们不需要一个病殃殃的,无法再为组织带来效益的病人。

    你被抛弃了,像条野狗一样在街上胡乱转着。

    失去了组织庇护的你不再拥有新身份,你知道警察很快会根据你曾经犯过的那些案子,顺藤摸瓜查到你头上。

    死刑,或者病死在医院里。

    你在街上兜兜转转,发现怎么走都是死路。

    但你才三十岁,你不甘心。

    于是,你翻遍所有人脉关系,终于千辛万苦得到引荐,然后带着所有家产,登上这艘即将颠覆你人生命运的轮船。

    ——你可能是真的该死了。

    死神就举着镰刀守在你旁边,迫不及待割你的命。

    才登上游轮的第一个晚上,你就撞上了凶杀现场。

    其实你什么都没有看见,没看见死人,没看见凶手,你缩在自己的房间里,比驯化过的猫还温顺。

    但当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响响起的时候,你就知道你完了。

    塔罗。

    尽管这艘船上每个人都大有来历,但只要有人聚集起来的地方,人类就会分三六九等。

    很不幸,无权无势的你在最底下,和权势滔天的船主人比起来,你的本事不过九牛一毛。

    你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,而船主人在灭口。

    你恨。

    恨老天,恨命运。

    恨为什么你偏偏是个孤儿,被这样残忍的组织捡回去养大,又被这个组织所抛弃。

    恨上天对你如此不公平,叫你年纪轻轻就身患绝症。

    为这个杀人如麻的组织奔波一辈子,人家要的什么血型的器官都能找到,却在轮到自己的时候,只能一个人默默等死。

    你怨,你恨。

    明明你根本不敢找麻烦,但麻烦偏偏要来找你,无论是绝症也好,还是今天晚上的事也好。

    耳边的争吵喋喋不休。

    你已经不想再吵下去,给出自己的结论,“这不能住了。”

    同伴们还想再吵,你说。

    “反正这间房我是住不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留在这里与死无异,你决定想办法离开。

    但就在此刻。

    高跟鞋的声音停了,停在你隔壁房间门口。

    隔壁死了人。

    那群人还在吵,但你的脚已经僵了。

    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的响。

    你盯着那扇门,希望装修工人失误将它焊死,最好永永远远都不会开。

    你们的门开了。

    身旁刚刚还在激烈争执的同伴倒下去,你摔在地上,惊恐的发出尖叫。

    下一秒,这些尖叫就被蕾丝手套封在了喉咙里。

    近在咫尺的女人温柔的笑,“你好眼熟。”

    她似乎是思索了一阵,问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也卖过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的,是的!”

    你一把紧紧攥住女人的手,眼中是对生的渴望。

    你急迫的说。

    “您还记得我,我已经不是那个组织的人了!”

    女人微微一怔,随后笑着让黑衣保镖将房间里其他人的尸体拖出去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你。”

    裹着黑丝蕾丝的手指轻轻拂过你脸颊。

    “你业务能力很好,很会骗人。”

    你呆住了。

    这就是你说你遭报应的原因。

    你很擅长骗人——伪装成疾病的受害者,在医院,在小诊所,在一切可能遇上走投无路病人的地方。

    你告诉他们你也生了病,你也需要更换器官。

    这样的借口总是能很快拉近彼此间距离。

    他们都相信了你,跟着你回到组织。

    每个日夜,你都无数次说服着自己,你没撒谎,你没有骗他们。

    组织里真的有器官。

    但没有买的起的病人。

    愿意支付的,将会欠下终身都无法偿还的恐怖债务,不愿意支付的,会成为“新的”器官。

    你自我催眠着,你没有骗任何人,是他们自己没有钱不是吗?是他们运气不好,是他们轻信别人。

    尽管你心里清楚,即便购买天价器官,最终患者也会因为各种排斥不良反应死亡。

    没办法,提供给这些人的商品本就不算健康,健康的给那些有钱人都供不应求。

    ——你再一次扮演起新身份。

    你站在偌大的餐厅里,听着昨天晚上才见过一面船主人的演讲。

    这次,你是谋杀案的嫌疑人。

    是船主人埋藏在其他真正嫌疑人中的第三方阵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