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煜再醒来，是在医院。
他缓缓睁开眼睛，鼻尖是刺鼻的消毒水味。
“爸爸，你醒了！你都睡了一个晚上了，昊昊以为爸爸不想醒了呢……”
看到他睁眼，昊昊当即哭唧唧道。
楚煜眼球转动了几下，记忆一点点回笼——
漫天的火光，灼热的温度，呛人的浓烟……
许昕然！
这三个字闯进心头的一瞬，楚煜的眼泪便复而涌了出来。
旁边的昊昊慌了慌，赶忙笨拙地伸出小手，垫着脚给她抹眼泪：“爸爸别哭，都是昊昊不好，昊昊不能保护爸爸，害爸爸被坏人打……”
昊昊的声音稚嫩，却让楚煜的眼泪流得更凶。
然而，事情到了这番地步，眼泪已经没了意义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楚煜渐渐稳住情绪，他坐起来，将昊昊抱进怀里：“宝贝，不怪你，是爸爸的错，爸爸没有保护好你。”
昊昊回抱回去，小声道：“爸爸，贺蔓婷阿姨和我说了，是妈咪救了我们，漂亮阿姨就是昊昊的妈咪……”
楚煜愣了愣，他没想到贺蔓婷会把这件事告诉昊昊。
眼前的昊昊一脸落寞，他心脏当即抽了抽。
刚认回母亲就得知母亲离开的消息，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，未免太过残忍……
“昊昊好难过啊……”
楚煜心里的难过不比小朋友少，但此刻，他也只能强打精神，安抚他道：“昊昊，别难过，妈咪只是去了另外一个……”
没等他说完，昊昊就点头道：“昊昊知道，妈咪现在在抢救，人不会有事的，但一想到她受了好严重的伤，昊昊就还是难过，那些伤在身上一定很疼吧……”
小朋友稚嫩的话让楚煜愣在了原地。
半晌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，问昊昊：“宝贝，你说你妈咪……在做什么？”
“她在抢救室被抢救啊，今天早上一个奶奶赶过来了，贺蔓婷阿姨和她说的！”
在抢救……
许昕然还没死！
这个念头冲出来，楚煜愣了半秒，随即鞋都顾不得穿就往床下跑，边跑他边叮嘱道：“宝贝，我去看看你妈咪，在这里等我！”
冲出病房，跑到走廊尽头，楚煜一眼就看到抢救室的灯亮着。
门外，是坐在椅子上流泪的许母，旁边是安慰着她的许尚川。
都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。
她的母亲和弟弟来了，里面的人……必然是许昕然无疑！
她真的没死！
楚煜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感觉，只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。
眼泪在这瞬间不由得又滑了下来。
贺蔓婷正站在一边和身边的助理安排什么，不经意抬头看到他，当即愣了愣，随后皱着眉大步朝他走过来：“怎么跑出来了？连双鞋都不穿！”
听到贺蔓婷说话，楚煜才终于有种自己真的活过来的感觉。
他后知后觉，感觉自己浑身没有一处不疼。
他腿一软，就要倒下去。
贺蔓婷见到，连忙搀扶了他一把，带着他坐到旁边的凳子上。
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许母和小川。
见到楚煜，她们先是一怔，随后反应过来。
楚煜和她们四目相对：“小川”，他叫了一声，随后看向许母道：“妈。”
一句“妈”出口，只见许母眼眶倏然就红了。
“诶，”她应道，走到他的身边，她拍着他的肩膀道：“好孩子，好孩子，你受苦了……”
楚煜吸了吸鼻子：“对不起，如果不是我……”
许母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，打断道：“昕然有这一遭，都是她的命，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。”
许母拿出纸，擦他的泪：“你人没事就好，昕然对你的感情，你都知道，你没事，这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了。”
楚煜一向知道许母通情达理，此刻听她的话，只觉得心里酸得厉害。
他和许昕然的感情羁绊，说到底，连累最多的便是这个长辈。
“是啊，姐夫，不怪你，这件事说到底还是那个沈天凌惹的事，如果不是他，怎么会让你们平白遭这些罪！”
许尚川走上前道。
沈天凌……
短短一夜的时间，再提到这个名字，楚煜却觉得仿佛隔了一个光年般遥远。
“他怎么样了……”
“他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