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,似乎不为所动啊。”
裴炎有点惊讶道。
之前还给顾远站台,现在却对顾远一事,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“人家的家事,与我何干?”
李厥随口说道:“自己选的嘛。”
“那江南税务司,可就没有主持大局的。”裴炎道。
“那裴师你去?”李厥笑道。
裴炎一个激灵,我去?我那不是去送的啊。
大好前途,躺平就有未来的,我何必去趟这浑水?
“我现在是知道,这山不转水转,税务司离了顾远,再派个人来便是。”
李厥轻描淡写的说道:“还没我看海船下水,出海归来的商船有意思。”
“对了,齐王叔什么时候到啊?”
他要归朝,齐王李佑也要归朝,走的是海路,从北方顺着海路而下来上海,把他一起带走。
李厥是翘首以盼啊。
他可听说齐王叔在东北大都督府的一大堆光辉事迹。
等着当面听齐王叔讲呢。
“还早着呢,这会儿怕是都还没开始启程。”
“哎,还有这么久啊。”
李厥无奈道:“算了,我去看看港口,这次回去还不知道,能不能再来上海州。”
……
李敬玄听到一则消息,顾氏在造船厂的一艘即将下水的海船,被人强行截胡了。
官司打到官府来,然后还没打赢。
因为造船厂那边,不认与顾氏签署的协议,有理有据的。
事后还把定金找了个理由,给吞了。
这气的顾氏找其他人家族帮忙要钱,顺带着继续上诉。
但官府却一直拖着不审理。
此外,顾氏出海归来靠港的海船,没有通过检查,船只被扣押了。
“呵!”
“倒有点意思啊。”
李敬玄好笑道:“这顾远不简单,把自家人都给算计进去。”
“也罢,算是东宫的人,我就不过问了。”
他倒是看明白,顾远甘愿跪在宗族祠堂,不动用税卒离开的原因。
就这些麻烦事,顾氏想要自己解决,就不是那么简单的。
一想到还有李仁功这个刺史在,估计也不会插手。
只要他跟李仁功不开口,顾氏的麻烦,就不会少,变相的在给顾远帮忙。
顾氏祠堂。
顾远跪了好些天。
但他就是死咬着不松口,坚持跪着。
祠堂的人,也从一两个,变得多了起来。
他们面色尴尬,踌躇难安。
顾盛阳站在一边没有说话,但眼中带着忧虑之色。
“顾远,你改主意吧,这样大家都不计较,还是一家人,我们也是为了你好。”
一个先前言辞很是犀利指责顾远的族老,这会儿语气温和的说道。
“是啊,你都这么多天没有上值了,一旦朝廷追究下来,轻者贬官,重则罢官免职的,得不偿失啊。”
另外一个族老也是劝说道,语气恳切,全然为顾远着想一般。
顾远不为所动。
他面色很是憔悴,双腿麻木,但双眼很是有神,眼眸深处藏着冷意。
这时,一批人急匆匆走了进来。
“怎么样了?”
“问过了,人家嫌给的太少了,要我们给一条船收益的五成利润。”
族老惊声道:“他们这是狮子大开口。”
“五成收益,那我们顾氏吃什么?”
另外的人怒声道:“真当我顾氏可欺,没有人是吗?”
闻言。
“顾平不是县令吗?他不能出份力?”
“上海州那边,他一个县令能插手得了?”
“谁给他面子。”
“其他交好的家族呢,不帮忙吗?”
“不帮,人家为什么要帮?”
众人在祠堂谈来谈去,最后目光落在,跪在地上的顾远。
顾盛阳心头哀叹一声,这小子是把所有的事情都预料到了。
到底是他安排好的。
还是见顾远被关,才冒出来这些麻烦。
他就不得而知了。
顾远依旧不说话,冷眼旁观。
“族长,你看这事闹的,还是让顾远回去吧,要是让顾远丢官,那可划不来。”
“是啊……。”
众人纷纷劝说道。
顾盛阳也顺水推舟,道:“顾远,你看……。”
顾远开口了,“我在祠堂跪了五天。”
“让我跪的是你们,不让我跪的也是你们。”
“怎么?”
“我顾远是你们的傀儡,想欺便欺,想罚就罚的?”
“我觉得这跪列祖列宗很好,一辈子就跪在这里了。”
“如你们所愿,不是更好吗?”
众人神色剧变。
顾远不出去,那顾氏还有安宁之日?
“我听金陵那边传的消息,说是税务司公务停滞,顾远不见,要上奏朝廷,新派司郎下来,还要调查顾远失踪一事。”
一个年轻的子弟开口说道。
这是与顾远一脉的。
他的话,让所有人惊恐。
顾远失踪了吗?
没有失踪。
外界都知道顾远跪在顾氏祠堂。
但官府却把这当成失踪了。
明知道顾远在祠堂,还说是失踪,这是要变相把顾远给罢官了。
“你听谁说的?”
顾盛阳坐不住了,急声问道。
“我听金陵的一个好友说的,他父亲与刺史交好,品茶闲话提及的。”
顾盛阳看向顾远,连忙问道:“顾远,这不是你安排的吧?”
顾远诧异道:“大爷爷,我安排什么?”
“我一直在祠堂。”
还在给他装傻。
顾盛阳急得上火。
他这些天就在考虑顾远说的话。
很有道理。
早查晚查,都是要被查的,功劳不如给顾远,免得被人摘了桃子,给他人作嫁衣。
只要顾远有这份功劳,顾氏肯定会出一个人物。
对顾氏长远来说,绝对是利大于弊的。
尤其是税务司这样一个权柄滔天的衙门。
有太多人会给面子的。
可现在问题麻烦,朝廷认为顾远消失了。
顾远再多在祠堂待一天,问题就更加严重几分,更没有挽回的余地。
眼下,只有让顾远离开。
可要让顾远离开,那就要满足他的要求。
顾盛阳仰头闭目,猛然低头睁开眼眸,道:“你们都出来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,只好跟着出了祠堂。
顾远看了一眼顾父,无声笑了笑,顾父愣神,这孩子……。
一个时辰后。
顾远听到脚步声,连忙跪正了。
跪五天。
他要是不偷奸耍滑的话,早就废了。
玩手段可以,把自己玩进去那就可笑了。
“跪下!”
顾盛阳进来,就低喝一声。
顾远看不到背后,能感觉跪了不少人。
“顾远,现在都跪了,请你离开祠堂。”顾盛阳低声说道。
“我跪了五天!”
“那就跪五天!”
“族老,各房当家的就算了,一天就行,其他年轻,尤其是出言讥讽我的,十天,一天不能少。”
顾盛阳点头道:“没问题。”
已经很给面子了,族老,当家的一天,其余年轻一辈的,跪死了也不足惜。
如此。
顾远挣扎着起来,顾父连忙过来,与顾盛阳一起搀起他。
回头看着跪地的一众人,族老当家的掠过,看向前几天冷嘲热讽的几个人同辈,顾远嘴角带着轻蔑与冷笑。
跟我斗?
你们还差的远。
“我走出祠堂,就要清查人口田地。”
“你们要是还有异议的,现在就说。”
“我这个人数典忘祖,欺师灭祖,出了这祠堂,可就不认了。”
顾远双手搭在顾父与顾盛阳的肩膀上,语气平淡的说道。
“顾远,大家都没有意见,会配合清查的。”
顾盛阳说道。
“那就好!”
顾远被架着走出祠堂。
仰头看着沐浴着阳光,神色很是享受。
“顾远,之前的麻烦事,应该能解决了吧?”
顾盛阳问道。
“我会过问的。”顾远道。
顾盛阳顿了顿,道:“如果今天,你不离开,朝廷真的会派人来吗?”
“顾氏的麻烦只有……。”
顾远道:“朝廷会不会派人来,我不知道。”
“但我可以确定,我要是晚一天,顾氏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多。”
他松开搭在顾盛阳肩膀的手,靠着顾父朝着外面走去。
径直离开祠堂的范围。
顾父在也忍不住,道:“小远,这都是你一手策划的?”
顾远笑了笑,答非所问道:“阿耶,你去过长安吗?”
闻言,顾父一怔,摇头道:“不曾!”
“那以后我带你去长安如何?”
“嗯?”
扶着儿子出了大门,他就见到一群税卒,突兀出现。
“拜见司郎!”
税务司官员与税卒齐声喝道。
顾父见到这场面,有点紧张。
顾远松开顾父的肩膀,试图自行走路,还是不妥,不得不又靠着。
“诸位都好吧?”
“一切稳妥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顾远道:“传本司郎的命令,明日清查顾氏人口田地。”
“是!”
“阿耶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我儿,万事小心啊。”
“放心!”
顾远回到税务司,就大举开始清查。
顾氏面临的麻烦,在顾远回到税务司后,所有麻烦都消失了一般。
“这顾远,放在乱世就是个枭雄,为了达到目的,不择手段。”
江南士族不少家族的人,对此评价道。
顾氏都低头了。
顾远先从自家开始清查,完全可以说是秉公执法,没有任何私情。
那他们这些士族,想要对抗清查,可就麻烦了。
一个不顾家族亲情,大义灭亲的狠人。
还有什么能阻止他的行动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