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待沈翊两人转入山谷。

    便看到刚刚错肩而过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,一众身穿素白短衫的人影正围拢一圈,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什么。

    而那车夫则是站在一旁。

    神情焦急,又有些手足无措。

    阿月遥遥一指,语气兴奋:

    “沈翊,有热闹看!”

    “看看去。”

    沈翊和纵身跃下马的阿月紧了几步凑到人群外围,但见人群中间躺着一个大汉。

    此人眉目紧闭,面如菜色,身形肿胀,皮肤更是隐隐透着一种紫红的肿胀。

    “中毒哩。”

    阿月从人群外探头瞧着,脆生生道。

    “咱们当然知道是中毒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还在探吗?”

    有人随口应道。

    众人根本没回头瞧阿月和沈翊,只是目光炯炯盯着半蹲在大汉旁一个白衣青年。

    这青年双手戴着薄如蝉翼的手套。

    神情肃然谨慎。

    先是拨开大汉的眼皮,双眸无神,似染灰褐之色,又以银针刺穴,抽针查看针身的反应,最后又搭了搭脉,他每转换一个动作,嘴里都会发出啧然的轻咦。

    忙碌了好一会儿,轻咳一声,众人齐齐望来,满眼希冀,青年两手一摊:

    “治不来。”

    嘘!一众白衣齐发出嘘声。

    “六师兄没辙!快去请五师兄!”

    远处,一个身形矮胖的青年,挎着一个药箱,叮铃咣铛,火急火燎地跑来。

    有人眼睛一亮,嘴里高喊:

    “五师兄来了!”

    众人自觉分出通道,矮胖青年呼哧呼哧跑进来,像一个移动的大南瓜。

    六师兄靠边站,五师兄来到大汉身前,啪嗒打开药箱,便像刚刚的六师兄一样……

    从头到尾细致检查。

    而后两手一摊,有人会意大喊:

    “快去请四师兄!”

    沈翊虚着眼,他开始逐渐理解这一切。

    四师兄是个瘦高青年,轻功不错,凌空飞掠而来,几息之后……

    “快去请三师兄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快去请二师兄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快去请大师兄!”

    沈翊和阿月嘴里各自叼着一个苹果,已经完全是看戏的状态。

    他看出来了。

    这一群白衣,完全是痴迷医术的痴人,除了治病,其他压根不关心。

    沈翊问了呆滞在一旁的车夫,地上那汉子是什么情况,车夫也是一头雾水。

    他只说有人让他驾着马车来这小松山药王谷,药王谷中人见了车里的大汉,自会为他医治。

    然后,他驾车刚刚入谷,便遇到了这些白衣,刚开始是两个看门的。

    两人围着大汉转了两圈,没辙,便去呼唤师兄弟,结果就是越聚越多,成了现在这模样。

    而此刻在给大汉诊治的,则是药王谷的大师兄,一袭白衣,相貌堂堂,先是搭脉起手,再是银针刺穴,再就是各种瓶瓶罐罐的丹药,灌了不少。

    众人齐齐静候效果。

    孰料那大汉哇的一声。

    刚刚灌下去的丹药全都吐了出来。

    身子更是骤然抖若筛糠,口歪眼斜,眼看情况是更恶化了。

    大师兄气沉丹田。

    众人屏气凝神,只以为大师兄还要露一手绝活,却见大师兄沉声道:

    “快去请师父和师伯!”

    吁!

    众人下巴大跌。

    虽然一众师兄弟全都折戟沉沙,但足见此人中毒之奇诡,竟连药王谷也颇为棘手。

    有弟子匆匆跑去通知。

    沈翊正要上前询问,要不要他和阿月搭把手,毕竟看他们忙活半天也怪累的。

    那大汉的毒性却是一点没清。

    却闻有人道:

    “这温家手段倒是越发险恶了。”

    “连大师兄也束手无策。”

    “若是师父也没辙的话,咱们药王谷的名头岂不是就毁了?”

    刚刚现身的几位师兄。

    此刻却是同仇敌忾,齐声道:

    “胡说!”

    大师兄道:

    “咱几个虽然为师兄,那是因为前面的师兄师姐早就学有所成,出师出山。”

    “现于江湖各处,哪个不是名扬一域的医术圣手,咱们的医术或许不精……”

    “但只要师父师伯出马,绝对是手到擒来!”

    沈翊戳了戳最外围的弟子:

    “那个……”

    “打扰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想问一下刚刚说的温家手段,是怎么回事儿?”

    那药王谷弟子正被大师兄说的热血澎湃,闻言头也不回,随口应道:

    “不就是那号称岭南老字号的温家!”

    “他们和咱们药王谷一直是死对头,隔三差五地研制出什么新毒,就将中毒的人往咱药王谷送。”

    “咱们给医好了,再给活蹦乱跳地送回去,这就表示他们温家的毒,咱们都能解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只不过这次的貌似比较棘手噢,师傅、师伯也好久没有出手诊治了。”

    沈翊和阿月恍然点头。

    那人恍然,后知后觉转头一瞧,一男一女凑得很近,俨然都是陌生面孔。

    “哎?”

    “你,你们是谁啊?”

    阿月:

    “看热闹的咯。”

    沈翊一把将阿月按到身后,笑眯眯道:

    “求医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妹妹,脑子坏掉了。”

    “失忆。”

    那人瞧了瞧阿月从沈翊肩膀幽幽升起,露出一对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,恍然:

    “离魂症!”

    沈翊心中一喜:

    “兄台能治得了?”

    那人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:

    “这复杂的病,我可治不了,不光我治不了,我的这几位师兄也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非得我们师父和师伯出马!”

    说罢,那人朝着人群里的大师兄嗷嚎一嗓子:

    “大师兄,这有个离魂症!”

    “也得请师父出马!”

    大师兄噌的一下站起身,望了过来,沈翊无声指了指身后的阿月:

    “先来后到。”

    “要排队噢。”

    沈翊点点头。

    指了指地上口吐白沫的大汉:

    “这位兄台要紧。”

    其实沈翊本想出手,帮忙解毒的,但是听到人说这是温家和药王谷的较量。

    本身是关乎面子和里子。

    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。

    而且,他们这些弟子说他们师父医术神乎其神,想必也没问题,便也就不提这茬。

    这时。

    远处四个白衣疾奔而来。

    手中还抬着一个竹床。

    “大师兄,师父让把人抬上松云坪!”

    众人闻言,一起合力将大汉抬到竹床上,大师兄招呼沈翊和阿月一道。

    就这么轰轰烈烈,

    一众人往松云坪去了。

    唯有车夫挠挠头,忽然想到他好像被吩咐送到就行了,没必要等着救活。

    便嘟嘟囔囔地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