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修益是当真发了大脾气的。
但比他脾气大的人还有。
沈老太君得知消息，气的差点没晕死。
“沉不住气，当真沉不住气啊！”她握紧了拐杖，又惊又怒：“王氏母子多年来存了什么心思，我不是不知道。”
“可这沈家日渐凋零，比如让有真才实学的人掌舵，方能走的长远，本来沈藏之背靠太后，又当真肯拼，是个不错的人选。”
“谁知道他受伤不成了，我也答应沈修益母子，会帮修益得到想要的一切，这个糊涂东西，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事？”
她越想，越是恨不得吐血：“做了也就做了，还闹得人尽皆知，他们不怕丢自个儿的脸，竟是连临安侯府的脸也不顾了？”
沈家老宅来的大姑娘沈玲珑正给她捶背，闻言小声道：“表哥性子温润，不喜与人争执，或许其中有误会。”
“是啊，老祖宗。”另一头，正在给她捶腿的沈傲雪也劝道：“老祖宗莫要生气。”
“依我愚见，定安侯这些年在外头树敌太多，他倒下了，自然有很多人虎视眈眈。”
“二公子和定安侯虽不是一母同胞，但究竟是一家人，别人用这等手段挑唆也未可知啊！”
沈老太君看了姐妹二人两眼。
自打她把人带回来，这临安侯府就没安生日子，谁也不想出了这么多变故。
这四丫头也是个好的，不仅没有因为她食言而闹脾气，反而行事低调乖顺，日日来她跟前请安伺候。
今儿是沈傲雪和沈玲珑，明儿便是沈玉琪和沈肆月。
“你们啊，就是太善良了。”老太君眼底带着愧疚：“老祖宗当日答应你们爹娘的事情，一定会做到。”
“便是沈家两个小子不成，上京城贵人如云，给你们四人挑个合适的夫家不成问题。”
闻言，姐妹两人的动作同时停下，不约而同道：“我们就愿意伺候在老祖宗跟前尽孝。”
“我一个老婆子……”老太君说到这，骤然想到什么，对沈傲雪道：“雪儿，我记得你炖的汤不错。”
“二公子被流言缠身，肯定心烦意乱，辛苦你给他熬点安神的汤去。”
沈傲雪意识到老太君想做什么，眉头微微蹙了蹙。
他们兄弟姐妹几个进府有一段日子了，老太君一开始还兴致勃勃，在葳蕤庭吃了几回亏，原本答应好的事情就搁置了。
瞧沈藏之那要死的样子，她们姐妹也不愿意嫁过去当寡妇。
可府上分明还有个活蹦乱跳又温润如玉的二公子，她们也曾试探，老祖宗总用不着急来搪塞。
后来沈修益都抬进了一房姨娘，老祖宗依旧没反应，现在想撮合他们？
沈傲雪不说话，沈玲珑赶紧道：“妹妹，还不多谢老祖宗？”
“是。”沈傲雪按下心里的酸意，行礼道：“老祖宗，我这就去。”
瞧着沈傲雪的背影，老太君叹了一声：“玲珑，你们现在是不是都在怪我？”
“哪能呢？”沈傲雪继续给她捶背，哄着她道：“我们又不是那恨嫁之人，跟您来上京，一来是见识市面，二则是伺候您老人家。”
“傲雪近日有些念家，连带着玉琪也是如此，经常心不在焉的，您别被她们给带偏了。”
老太君顿了顿，接过话道：“放心，这一趟，不会让你们白来的。”
沈玲珑的手紧了紧。
就在她准备接话的时候，又听老太君问：“少华和丛伟这几日在忙什么，怎么不见人？”
“他们啊。”沈傲雪笑道：“在外头结识了新的伙伴，这几日天天都约在听雨轩谈诗词哲学呢。”
“也好，出去转转，多认识些人。”老太君点头：“他们俩性子不错，又有才学，若是通过了科举，留在上京也好。”
……
葳蕤庭，苍羽着急传话，也就没顾上那么多，直接求见宋予恩。
“看来，是王老大的事，让他沉不住气了。”沈藏之慢条斯理的喝着茶：“这个节骨眼见你，不是好事。”
“管他是不是好事呢？”宋予恩眨眨眼，嗅着茶水的芬芳，笑道：“他来，在我的意料中。”
“毕竟昨儿就约定见一见，但我放了他的鸽子。”
“昨日？”沈藏之了然：“伯爵府？”
“对，还是约在你的听雨轩。”宋予恩冷哼：“他等不及了，必须从我这里下手。”
宋予恩指着桌上的药粉：“这种毒药虽不是见血封喉，却也歹毒的很。”
“只需要一点点，加入饮食中，足以让人在五日内死亡，大夫还查不出来死因。”
“倒是看得起我，我都坐在轮椅上了，还非要我的命！”沈藏之收回视线，冷哼道。
“他背后的人，可真沉得住气啊。”
宋予恩喝完最后一口茶，起身道：“我这就去看看，他这背后之人，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！”
“他正在暴怒的边缘。”沈藏之阻止道：“你现在赴约，万一……”
“沈修益隐忍多年，越是最后的关头，他越舍不得丢掉前面布下的棋子。”宋予恩对他的性子了若指掌。
“他约我见，无非是质问，威逼，不会对我如何，再说母亲今日便到了，我想通过他查查父亲的下落。”
“虽然机会渺茫，万一呢？”
沈藏之不好再阻止，只道：“多带几个人去，虽是了解，切莫轻敌。”
宋予恩了然一笑，摆了摆手：“在你的地盘，我这小侯夫人要是被人算计，可就是你的锅了。”
宋予恩乔装了一番，又在药行打了一站。
巳时一刻，不多不少，她准时抵达沈修益说的雅间。
“哼，你如今是小侯夫人，架子也大了。”沈修益瞧着她进门，眼底的怒火汹涌。
“为何要这么算计我，王老大的事是你做的，对吗？”
“对。”宋予恩果断承认。
“果然，果然！”沈修益的手落在桌上，愤怒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予恩，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，一旦你帮我成事，我就娶你！”
“是不是沈藏之给你的聘礼，让你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宋予恩冷声打断：“这是外边，二公子要嚷嚷的人尽皆知？”
沈修益深吸一口气，压下澎湃的愤怒：“你竟还能如此冷静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