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林小院的夜格外幽静,唯有烛影晃动,那口漆黑的棺材静静的放在灵堂内,大家都去休息了,唯有温妃身边的李姑姑还在守着。

    她是伺候了温妃近二十年的老人。

    哭累了,便伏在桌上,昏沉的睡着。

    风拂过。

    一抹纤细的身影从后门处、无声入内。

    未下葬之前,棺材还未落钉子,从那缝隙内隐约可见温妃浮肿的面庞……

    她是溺毙的。

    体内灌入太多水,再加上这几日的停放,浑身浮肿,脸部苍白肿胀的已经到识不出原本模样。

    楚狸抓紧棺材边沿,猩红的双眼差些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母妃!

    母妃生前最爱美,喜欢簪花,抹口脂,穿最时兴的衣裳,如今竟面目全非的躺在这里……

    如同一把刀子,狠狠捅进她的心口。

    为什么!

    楚夜离!

    你明明答应过,会护好我身边的人,不会为难他们,可你却害死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!

    无论是皇叔,还是母妃,在他眼里,似乎如蝼蚁草芥一般。

    “是我低估了你……你不仅残忍无情,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!”

    楚狸掩紧嘴角,簌簌落泪,

    “母妃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
    “明明说好等我出宫,我带你离开,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,过安稳日子,可我低估了楚夜离的残忍,是他害了你!”

    泪水朦胧视线,恨意却在水雾中灼灼燃烧沸腾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让你枉死!”

    “绝对不会!”

    冷凉的夜风拂过,一支燃尽的烛台不慎被刮倒。

    啪嗒——

    响声清脆。

    伏案的李姑姑立刻惊醒,抬起了头:“谁!”

    竹林小屋一片安宁,灵堂内,空寂无人,唯有桌上的烛台歪斜的倒着。

    此外,宁静无声。

    “是出什么事了吗?”耳房的门打开,归一大师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李姑姑起身道:

    “归一师父,是烛台倒了,许是夜里风大。”

    她走进灵堂,把烛台扶正,重新燃了一支蜡烛。

    归一大师站在院中,看着清冷的灵堂,扫了眼小院周围的宁静,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……

    -

    翌日。

    帝都城中,一片苍茫。

    皇后新丧,家家户户仍挂着白幡,半个月内不准取下,戏馆青楼赌坊等场所不允开放,整个都城沉浸在压抑的气息中。

    百姓们不敢顶风作案,老老实实的干着各自的活计。

    没了娱乐方式,一时间,茶楼则成了最热闹的聚会之所。

    啪!

    角落一隅,惊堂木一拍,围着的几十个茶纷纷鼓掌:

    “精彩!”

    “说得好!”

    其他茶见此处热闹,不禁围上来,却见一个身段纤瘦单薄的白衣女子戴着帷帽,手握白扇,正徐徐说着书:

    “再说这数月之前的逼宫之战,大楚与前朝的生死存亡时刻,乱臣贼子楚夜离勾结南蛮……”

    嘶!

    茶们皆倒吸一口冷气。

    她竟敢说当今圣上是乱臣贼子!

    天子脚下,帝都城中,如此大胆,她不要命了吗?

    她敢说,他们还不敢听呢!

    可,随着女子跌宕起伏的口吻,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夜的逼宫之战,竟详细到了每个士兵、每个细节,仿佛她当时就在现场一般。

    勾勒出来的画面,不禁让茶们听得深陷其中,仿若身临其境。

    紧张,刺激。

    听得正入神时,又听得惊堂木一拍:

    啪!

    众人呼吸一紧,心跳被女子的话音带得上下起伏:

    “正因此人谋逆,遭到上天惩罚,才会降下灾祸,帝都风水不宁,家国永无宁日,只因他并非真龙天子!”

    “一个佞臣坐在不属于自己的皇位上,自然会为家国招来灾祸,永不安宁……”

    茶们神色惊骇。

    这女子到底是说书先生,还是江湖道士?

    可她戴着帷帽,根本瞧不清真容,但她说的话却在众人心中激起涟漪,久久难以平息。

    他们相视一眼,小心的低声议论道:

    “自皇上登基以来,似乎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,就连皇后娘娘都被克死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数日前,我听天灵寺高僧说,帝都风水不佳,没有龙气,不就是暗指当今皇上并非真龙天子吗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靠造反得来的皇位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就是一个逆贼……”

    细碎的声音一传十、十传百。

    谣言传播的速度比插上翅膀的鸟还要快。

    女子拿起茶杯,淡淡的抿了一口,在他们炸开锅般的议论声中,悄然离开。

    不想刚出茶楼,便见一支侍卫疾步奔来:

    “谁人敢胡言乱语,非议君王,统统抓进大理寺!”

    众人立马住嘴,退开几步,惶惶的朝着两侧散开。

    若一二人议论,抓了也就抓了,可以平息;可整个皇城的人议论呢?并不是抓人能解决的。

    嘴长在别人身上,百姓们人一多,群众力量大,岂会害怕?

    统领提着剑入内,狠厉的指着茶们,锐利的目光一一掠过,未见源头,立即转头:

    “追!”

    捉住源头。

    不消几步路的功夫,便在茶楼外十几米处,看见一个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。

    张统领忽然眯眼。

    等等!

    这人……

    方才从茶楼出来,他们曾迎面相撞。

    他猛地想到什么,回头看去:“站住!”

    喝声刚落,女子竟提快步伐,压低了头,迅速钻进人群里。

    不对!

    此人有问题!

    “在那里!”

    抓住她!

    “站住!”

    张统领疾步追去,指挥着手下的侍卫,从周围的街道进行包抄,终于在下一个拐角时,将女子堵在巷口。

    “跑。”

    张统领冷笑上前,“我看你往哪跑!”

    女子步步后退,“不知大人寻民女何事之有?”

    “青天白日里,你怎戴着帷帽,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?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?”

    女子敛眸:

    “民女生来相貌丑陋,自幼以帷帽遮面,以防吓到他人,还望大人见谅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    张统领冷厉的眯起眼睛,看样子像是信了,作势转身要走,却突然回身一探,一个扬手,猛地掀去女子头上的帷帽。

    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