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媱在屋里也能听到大门外的动静。
张思竹正在和她报账，岭南军留在都城过年，每天要消耗的粮饷也不少，而且过年了，年夜饭肯定不能和平时一样。
“每人二两酒，一斤猪肉半斤羊肉，再用猪下水或者鸡鸭内脏做个下酒菜，主食给他们做些饺子，入乡俗随。”
饺子他们也有吃过，只要里面有肉，谁都爱吃。
张思竹手指灵活地打着算盘，很快就算出了一个数字。
洛媱看了一眼，这一顿饭就得吃掉上千两银子，不过也值得。
“再给每个人做双鞋。”
他们的军靴早已经破烂不堪，许多士兵脚趾头都露在外头，冻成了紫薯一样。
棉衣破了可以缝缝补补，鞋子破了就不好补了。
“行，这些我应该可以从其他贵族家中募捐一部分。
可惜我们来的比楚家军晚，听说楚家军得到的募捐足足摆了三座大仓库。”
洛媱笑道：“他们毕竟解救了都城，那些人拿点报酬出来也是应该的。”
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，他们也只能去富贵人家家中“筹”钱“筹”粮。
张思竹听着外面的动静，神色复杂地说：“大人就是太心软了，论功劳，我们一点也不比楚家军小，可如今城里的百姓只知道楚家主，而不知道洛大人。
哦，也不是，他们只当您是楚夫人呢。”
张思竹一路走进来，听到下人喊洛媱“夫人”，心中很不是滋味。
明明洛大人更应该站在外头大放光彩，而非冠上哪个男人的姓氏。
一开始楚晏确实让下人喊洛媱“大人”，只是时间长了，丫鬟婆子们渐渐就改口了。
“你在为我抱打不平？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站出来和楚晏争那个位置？”洛媱好奇地问。
张家三兄弟是她的心腹，他们之间说话不用藏着掖着。
张思竹直言道：“如果大人想，完全可以试一试，楚家虽然也在岭南，可是在岭南百姓和官府心中，您才是统帅。”
“你也说那是在岭南，而且你说错了，并非所有官员都只听我的，郭秉政、俞廷等几个郡的郡守还是更亲近楚家的。
而且楚晏布局多年，在外名声很好，付出了很多。
还有最重要的一点，他是男子我是女子，这一点已经能决定结果了。”
天下人并非全都能支持一个女人站在官场上的，更不用说出个女帝了。
洛媱也没那么大的野心。
当皇帝是个好差事吗？就这一穷二白的国家，上千万的子民，外有强敌，内有叛军，想要统一天下谈何容易？
更别提还要养活天下上千万人。
洛媱治理一个永平郡都忙不过来了，如果真当了皇帝，以后起的比鸡早，睡的比狗晚，每天加班到半夜是标配。
她恐怕活不到三十岁就得猝死。
“你们可别自作主张替我打抱不平，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，我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争取，也会使唤你们。”
张思竹不信，“那是楚晏，您的未婚夫，您肯定不好意思和他反目成仇。”
洛媱捂住眼睛，无奈地说：“我没有，我也不想和他反目成仇。
天下马上就要安定下来了，如果这时候我和楚晏分道扬镳，反目成仇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张思竹叹了口气，“说到底，还是您太心善了。”
洛媱赶他走，出门的时候，王公公小跑着追上来。
“夫人……夫人稍等。”王公公气喘吁吁地说：“看奴才这记性，家主早上交代的，要将家里过年的人情往来给您过目。”
一大张纸，写着每一家的年礼，其中沈家排在第一位。
她只是粗略扫了一下，“这是楚晏定的？”
“只有前面几家是家主定的，其余都是奴才做主。”
不是太重要的人家，也无需楚晏费神。
洛媱连这些人家都认不全，更不知道怎么送礼，只说：“把张家的礼加三成，其余的就这样。”
王公公看了站在一旁的张家三公子一眼，也是老熟人了，从前在宫里见过。
“是，奴才明白了。”
洛媱怕正门外人太多，带着张思竹从侧门出去了，没想到在侧门外竟然看到了贺家二郎。
贺隆昌恰好在附近办事，听到这边的动静就赶过来看看。
结果他看到了楚府大门外跪了一大片的人，他们跪请楚晏登基为帝。
他有些激动，如果楚晏顺利登基，那贺家在都城的地位就基本稳了。
至少到目前为止，楚晏没有要为难贺家的意思。
他来到侧门，想找几个楚家下人询问些事，结果就看到洛媱从侧门出来，身边还跟着张家三公子。
两边对上，贺隆昌略有些尴尬。
“洛大人有礼，在下路过此地。”
洛媱也不戳穿他，笑着点头：“二公子别来无恙。”
洛媱的视线落在他身后几人身上，其中一人低着头，让她觉得有些熟悉。
似乎在哪里见过。
“哦，这几位是贺家的人，也是在下的朋友。”
洛媱了然，看来这些人就是帮贺隆昌出谋划策的幕僚了。
低着头的那个年轻人往贺隆昌背后又躲了躲，想让人不注意都难。
贺隆昌惊讶地问：“吴先生认识洛大人？”
吴书彬连连摇头，“不认识。”
但洛媱已经想起他是谁了。
是当初在豫章郡见过的那个神神叨叨，脑子有病的青年。
他怎么来都城了？
洛媱懒得理会，“不认识，我还有事，就先告辞了。”
贺隆昌忙上前一步，“洛大人，不知道能否抽空与在下喝杯茶？”
“何事？”洛媱不想去喝茶。
“想和洛大人说一说珍馐阁的事情。”
洛媱兴致缺缺，“哦，珍馐阁还没卖出去啊？是不是贺家要价太高？还是贺家要留着评估谁才有资格买？”
贺隆昌讪笑道：“您严重了，之前确实有几个买家出了价，只是还未谈妥。”
“别人出价高你们都不卖，难道还要十万两卖给我？”
洛媱似笑非笑，她出的价格很低，明摆着是低于市场价的，也明摆着是仗势欺人。
“大人，不如我们坐下来谈？”
“好啊，正好我也想吃珍馐阁的烤鸭了，临近午时，别喝茶了，去吃饭吧。”
贺隆昌也是临时起意，如今走到这一步，珍馐阁今日不卖也得卖了。
只是希望能多争取一点利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