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桓站在黑夜里的草坪上，望向前方正在举行仪式的教徒们。
他进入蒙戈斯星后，立即发现这颗星球并不完全是一颗以母亲为主导的星球。
重叠秘境-黑森林隐于另一层面，这颗星球上的表层景象，完全是一个以人类为主导的文明世界。
整体上，这个人类文明与尤桓前世的世界十分相似，都是现代都市。
可却有一些暗流潜伏其中。
他让共生体们简单看了下，发现这些暗流往往都来自于人类对于焚宇居民的崇拜。
也就是面前这个满脸震惊警惕的老教授口中的，“邪教徒”。
于是他循着近期生机气息最浓郁的方向，找到了阿奇伯德农场。
眼下发生在农场中的怪事，就是邪教徒搞出来的。
那这么说来，老教授以及他的这些学生们……
就是调查员？
受到老教授转身的动静惊动，其他人也纷纷回头。
已经在此前受到他的[智性光环]影响的阿奇伯德夫妇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恍惚，就好像他出现在这里很正常。
而“调查员”们则是露出了震惊与恐惧参半的表情。
在阿奇伯德夫妇眼中，因为他们的认知已经被篡改，看到的只是一只样貌正常的白色绵羊。
可在调查员们眼中，那完完全全是尤桓本来的样貌。
雪一般刺眼的柔软长毛如瀑布飘飞。
一对以极为奇异的形态扭曲的赤红羊角，几如冠冕，壮观地拱卫在头顶。
一半的脸布满柔软毛发，一只眼眸有若宝石躺于白绸中，闪烁莹润光华。
另一半的脸却是苍白的头骨，眼眶中镶嵌着一只猩红眼眸，横向的瞳孔宛若山羊恶魔正注视着自己。
看到这个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怪异生灵，几个年轻大学生纷纷从冲锋衣里掏出了枪支。
尽管年轻，他们其实也算是身经百战。
虽然有时候枪支会变成痛打自己队友的道具，但在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很靠谱的杀器。
刚才面对阿奇伯德夫妇没有掏枪，是因为夫妇俩只是受到了少量影响的人类，并非敌人。
老教授看看前方旁若无人地举行邪恶仪式的邪教徒们，又看看后方一步步靠近、但没有其他动静的白色奇异生灵。
他飞快做出判断：“这个应该是被仪式吸引来的别的神话生物，不要和它正面冲突！”
说到这里，他的潜台词其实是：你们不一定打得过它，别乱送。
然后他又道：“瞄准那些邪教徒还有中间的雕塑射击！绝对不能让他们的仪式成功！他们举行的是高规格的召唤仪式，他们想要召唤什么！”
“不、不会是要直接召唤邪神吧……”一个学生神情凝重地低声道。
老教授神色肃然：“不排除这种可能。”
一声令下，所有的调查员全部调转枪口对准了那些赤身裸体、正在转圈吟唱的邪教徒，还有教徒中间的那座祭祀雕像。
“牟——”
似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，邪教徒周遭那大群怀孕的动物发出了悠长的叫声，正从它们体内爬出的鲜红肉团，蠕动得更快了。
看到这一幕，调查员们神色变幻，有些面露痛苦，有些像是回忆起了悲伤之事，神情有些扭曲。
如果这是游戏世界，应该可以看到他们身上有理智值不断下降的提示。
邪教徒仪式中所蕴含的真理污染正在侵入他们的神智。
但他们依然坚定地将枪口对准了目标，眼看就要扣下扳机，空气中倏忽响起似是冰晶生长的清脆声响。
一道白影瞬息落在了他们前方。
这一瞬，包括老教授在内的所有调查员都愣住了。
此刻在他们眼中，这只白色的“神话生物”身上，焕发出了钻石晶屑般的微光。
光华顺着皮毛流淌，呼吸般明灭不定。
在他们眼中，这光芒，仿佛成了此刻的永恒。
不知为何，他们看着这光，脑海里如海浪般翻涌起了密密麻麻的东西，他们看到此前阅读过的所有书籍，化作重叠在一起的文字一瞬闪过。
他们看到，此前经历的每一次调查、每一次战斗，每一次理智降低的痛苦，每一次所感受的“伟大知识”，如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蛛网，笼罩了整个大脑。
而下一刻，这些脆弱的网就被一道自外界刷来的光撞破。
对抗检定失败。
理智值大幅度降低。
下一刻，只见前方有两点晶莹红光往旁边一瞥。
调查员们也愣愣地转身，将枪口对准了瞥去的方向。
心灵的对抗在现实中只是一瞬。
现实里，他们的扳机顺着上一瞬的身体惯性按下。
大片子弹吐出，击中了枪口偏斜后对准的空草地，激起了大片土屑。
“你……”
尤桓正满意地看着受自己操纵的这一幕，旁边响起一个愕然的声音。
侧头看去，他讶然发现老教授睁大了眼睛，眼中还保持着清明，正直视自己。
老教授竟然通过了[智性光环]的对抗检定。
这说明老教授脑海里的知识极为丰富，而且意志很坚定。
当然，运气也不错。
一个普通人竟然能撑过[智性光环]，尤桓立即对他产生了兴趣。
老教授一看就是神秘学领域的行家，不知他脑海里的知识，有没有他可以用上的？
当然，他不会强行搜索老教授的记忆。
毕竟老教授一行也不能算是他的敌人，他们只是为了人类社会保存理智，而想要阻止仪式的发生而已。
从母亲保存了这个人类文明就可看出，母亲的态度是倾向于让人类自行发展的。
这也符合尤桓的想法。
于是他看了几眼老教授，口中吐出了一句人言：“不要阻止。”
话音落下，老教授脸上的惊愕更加浓重了。
不是因为“神话生物”会说人话，而是因为这人话说得非常标准。
不像他此前遇到的那些怪物，明明说的是人类的语言，在他耳中却像是另外一种扭曲的话语，令他无法控制地想到种种狂乱的画面。
甚至于伴随话语而来的，是一种略显冰凉的感觉，令他有点混乱的脑海反倒是清明了不少。
惊愕过后，老教授沉默下来，刚刚拿出的手枪也放下了。
此时，邪教徒们的仪式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。
那些裸体教徒们已经彼此“联接”在了一起，进行一些难以直视之事。
尤桓看着这一幕，感觉有点辣眼睛。
一方面是这些教徒长得不好看，另一方面是这个交媾的场合也很凌乱。
他直接走到老教授身旁卧了下来，尾巴环在身前，静静等待仪式的结束。
老教授身为普通人，知识还是有局限。
他认为这个仪式规格很高，有可能将邪神召唤来。
但在尤桓看来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。
母亲执掌的真理中虽有“孕育”的部分，但更强调生命诞生这一概念半身。
在有关母亲的最核心最纯粹的流派中，普遍认为交媾是一件神圣的事情，是孕育的前置，应当达成心灵与肉体的完全结合，需要发生在最美好、最水到渠成的情况下。
当然，这只是涉及到有关自身交配理念的态度。
如果要繁衍的只是一群实验品，那就另当别论了。
总之，眼前这种仪式，最多能召唤出一只黑羊……
似是要应和他的想法。
在仪式进行到终点时，动物们诞下的鲜红肉块一块块向中央蠕动，边蠕动边渐渐染黑。
直至全数撞在了那座雕塑上，爆散成一团黏腻的黑血，向上升腾而起，组成了一道血肉之门。
一个具有黑色胶质皮肤的身影从门中走出。(本章完)